第8章窗花
原来，慕容南上次去村长家是为了辞行的。.只是临出来时看到村长家买的预备写对联的红纸，为表谢意，他随手写了一副相赠，不想村长见了，大为赞赏，又拿去给村里唯一的秀才看了看，也是大加赞叹。于是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各家各户都陆续带了红纸上门相请，一时间慕容南倒是极受欢迎起来，村长也是为此请他在村子里多留些日子，至少等过完年再走。
慕容南的这番境遇说来虽巧，但略一细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了。要知道红纸便宜，春联却价贵。家家户户都要过年，再贫穷的人家在这一年一次的时候也是要“奢侈”这么一次的。因此，这也就成了那些会写字的书生们难得的一次赚钱的机会了。
可是慕容南却是不收钱的。只要是村子里的人家，只须带了红纸去找他，他便是肯给人写的。至于春联内容嘛，这个庄家人却也是不挑的，春联么，为的就是个吉利的意思。
慕容南这么一解释，梅子便立刻明白过来。只恨自己在现代时只是跟着爷爷练过几年字，也不过是业余爱好罢了，穿越后又一直没机会练字，否则这倒是个赚钱的机会啊。
看着梅子一副眼冒金光的向往样，慕容南暗暗好笑，倒是第一次见了有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自己贪财的姑娘家。看看她放在院子石桌上的红纸，他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顿时来了兴趣，拿起最上面一片问梅子：“这是什么？”
“窗花。”梅子无语地看着慕容南一脸的求知样，判断他是真的不认识，于是补充了一句，“拿彩纸剪了图案，贴到窗子上的。快要过年了，所以我买的都是红色的，剪完了好贴上，图个喜气。”
看着慕容南拿着窗花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梅子囧囧地问了句之后让她后悔得想咬掉自己舌头的话：“想要的话，送你一个吧。”
慕容南一愣，转向梅子的目光满是好奇：“送我一个？”
他看起来很想要么？
梅子点点头，又道：“你手里拿的这个是莲花福字，这边的这个是喜鹊报福，富贵九鱼，喜鹊来枝，花开富贵。。.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慕容南随着梅子的手指一一看过去，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惊叹道：“这么多花样！”
梅子看着他一脸的天真惊叹，不由好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些都没有见过，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宛如无辜的孩童般充满了好奇与欢喜，实在是让人惊讶。
“这些都是比较简单的了。我学这个不认真，其他复杂的都不擅长，现在想学也没机会了。”梅子想起去年梅子娘教自己的时候，很有些感叹。
慕容南看她神情就猜到了几分，正想着要不要出言安慰的时候，梅子却是已经收回思绪，目光又放回了桌上的窗花上。
略比较了一下，她拿起一个富贵九鱼，对慕容南道：“你就拿这个吧，年年有鱼，是个好意头。”
慕容南接过窗花，目光又转向桌子，指着那个莲花福字问：“这个可以也送我么？”
看着他单纯渴望的眼神，梅子只觉得自己立刻想到了藏獒。明明平日里那么威风神气的样子，偶尔却又有着那么一副纯良的一面，彷如无辜的孩童般，欺骗别人的感情。
见梅子一脸的不舍得，慕容南估计她也喜欢这个花样，于是指指桌子上还剩的两张纸道：“这两个送我，你再重剪就好了啊。或者我拿春联来同你换。我看你最近都没出过门，应该还没买吧？”
梅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会算账。村里其他人管你要春联，也没见你收过银钱。怎么？给我的就得拿东西换？”
慕容南被她问的一愣。他倒是第一次见有人嫌弃自己给的东西太贵。不过梅子说的也有道理，他给村子里的其他人写春联，居然从未想过收什么好处，往往都是人家自己带几个鸡蛋或者是送点吃食过来，也就是个意思，东西本身确实都没什么价值的。
这是为什么？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的大方了？
梅子不过这么说说而已，她原本也没有打算白要慕容南的春联，既然现在他自己提出要换，她也就乐得省几个银钱了。
于是最终慕容南以两幅春联换走了梅子的两张剪纸窗花，两人对这次的物物交换都很满意，却不知道这件在他们看来纯粹的交易行为在旁人看来却是别有深意。
提了挂腊肉，梅子来到刘虎家门口，正要敲门时，她却是听到了门里的声音，
“虎子他娘，你可别不当回事儿。你想啊，那荷花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就知道要避嫌，这个梅子倒好，上赶着送人家东西。这里头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的么？”
送东西？
梅子要敲门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虎子他娘道：“哎哟，亮儿他娘，你可别乱说了，不过就是几朵窗花而已。这也未必就是她送的。你看那个阿南的衣服，一看就是有学问有身份的，兴许是他买的呢。”
亮儿他娘语气却是越发肯定起来：“我说你还别不信。他这两天根本就没出过村，况且荷花看得真真儿的，说那窗花可漂亮了，咱们村里出了她，谁还总在这些歪道儿上下功夫的？况且他一个大男人，哪家的姑娘不知道避避嫌？也就是那丫头，没了娘，自己心里头大约又是着急了，这才巴巴儿的送了他，旁的人家啊，是再做不出这种事来的了。”
里面的虎子他娘替梅子分辨了几句，就又开始聊起了别的。
梅子又站了站，正要离开，身后却是传来了刘虎惊喜的声音：“梅子姐！你来啦！怎么站着不动呢？娘！梅子姐来啦！”
说着，刘虎就要上来拉梅子的手。正在这时，门帘掀开，虎子他娘略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梅子眼角瞥见里面一个躲闪的身影，也不戳破。
刘虎他娘见了梅子，脸上也有些讪讪的，看到刘虎正要拉她，立刻就是一拍他的手，训他：“看你去哪里疯的？又沾了一身泥水９不去洗洗！”
梅子冷眼看着刘虎不乐意地转身去洗手了，对刘虎他娘递过去手里的腊肉：“这是之前答应给孝子腊肉，七婶儿不介意的话，就收下加个菜吧。”
看着梅子没有表情的说出这句话，刘虎他娘有些愣愣的，寻思不知道梅子是不是听到了之前那些话，又想接腊肉，可又担心屋里面那个听着呢。
正为难中，刘虎已经洗手回来了，见两人正僵在那里，立刻笑嘻嘻地接了腊肉，对他娘道：“娘，你看我常说的，梅子姐心地就是好，腌的腊肉也好吃，你总不信，这回可以尝尝啦。”
刘虎他娘正愁没台阶可下，见刘虎接了，也就不再推辞，只是佯怒拍了他两下，就对梅子道：“梅子啊，你看这孝子的一句玩笑，你还真的记着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特意多做了些留着没卖，眼看过年了，七婶平时待我这么好，大家又都是街坊，应该的。”梅子看了眼屋子外紧闭着的门帘，又道，“其实这也是我和孝子投缘，并没别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七婶立刻明白过来，梅子是听到了之前亮儿他娘的话了。尴尬地笑笑，她对梅子道：“梅子啊，你也别怪别人多想。你这送东西虽是好意，可是终究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家，送七婶我也就算了，现在虎子毕竟还小，没人会说你什么。可若是别人，可就要仔细着些了。七婶这话呢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你娘不在了，你有个什么事儿，七婶总没有看着不管的道理是不？”
梅子点点头，知道她还是担心自己和刘虎的关系，于是干脆把这话说白了：“七婶放心，我虽然没了娘，到底平日里也是知道些礼貌的，这腊肉除了村长家我送了些过去，就只有二妞和虎子平时和我常有来往，这才送了些，至于旁人，平日里就没什么来往，没有个巴巴儿给人送东西的道理。就是这腊肉，我今年已不打算再做了，七婶可要收好了，若是自家吃了也就是了，可若是送了人，那以后再要也是没有了的。这也不是我小气，实在是独个儿过日子不容易，总要精打细算了些。七婶说是吧？”
她这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旁人再来要的口，也顺便提醒刘虎他娘，不要没心机的谁要都给，她这腊肉，不是街上白送没人要的货色。
说完这些，梅子没有多留，只是嘱咐了几句刘虎好好听虎子娘的话，学里的功课要好好念之类的教孩子的话，就走了。
她知道刘虎他娘担心什么，也知道村子里的人一向背后嚼舌根子，只是之前不过说她不详而已，没想到如今脸这些话都出来了。
梅子不是不想冲进屋里去分辨个清楚，问问亮儿他娘究竟凭什么说她那些话。可是她也明白，这些人的嘴里，向来没什么好的，若是她真的冲进去了，撕破了脸闹起来后，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学生是怎么都不可能吵得赢这些乡野村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