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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碌碌江山行

    第三十三章

    “王妃且宽心,王爷并无大碍,请王妃随属下一同与王爷会合。”说话时冷风面色如旧,看似冷淡却不失礼节。在人跟前,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

    看看冷风,眸光微动,正巧若沫要开口再问外人所传霍策天谋反一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烈马的嘶叫声给嘴边的话生生打断了。听这声势,怕是外头的人已经闯进来,只是不知是敌是友。冷风眸光一凝,转过头来肃声道,“王妃,此地不宜久留。”

    若沫点点头,心中也明了如今事态紧急便不再细问,只管跟着冷风走出营帐。外头早已不见人际,地上横竖躺着人来不及带走的杂物,零零散散竟也占了满满一地,一阵北风吹来叮当作响,不胜冷清萧条。

    不多时,冷风牵来了安着软鞍一匹马。若沫巴巴看着,人有两个,马却只有一匹,只不过转念想着当下情形若沫也没多么在意了,毕竟眼下也由不得她再矫情磨蹭,保住周身安全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跃上马鞍,若沫在前头稍稍低下脸,也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别的,只是一张泛着青白色的脸有些难以适从之感,不过并不是十分明显罢了。

    “事情紧迫,还请王妃将就一下。”

    隔着分毫的间距,冷风坐在若沫身后。面目冷若冰霜的男子此刻在凉薄的空气中勾出了几分夺目神采,一手拉着缰绳,手中长鞭一扬,骏马跃起奔腾,飞快地向丛林中奔去。

    这马儿跑得是极快,干冷的寒风迎面而来,直要将人的脸狠狠撕开一道口子一般。若沫眯着眼,任由脑后瀑布般秀丽的长发随风飘扬,顺着风儿肆意蔓延,一缕缕散落在沉如冰霜的眼际里就宛如一朵于浊世纷扬的花儿,美而敛。稍稍看下身前那纤弱的身影时,冷风面上霎时闪过一缕不多见的诧异,心中不免微微惊颤。

    她原来是这般的纤细柔弱。

    马仍在极速前进,只那在风中漫天飞舞的长发却像是在眼中停滞了,只看得见,一缕缕缓缓滑落他臂上、脸上。

    想必,许多年后,他仍会想起此刻一幕,纵使是不经意间想起心中陌然一片,也无妨。

    马踏出一道路来,尘土飞扬,恰似一往不归的红尘路。

    “属下另有琐事要处理,暂且抽不开身,眼下还请王妃自行几步。”冷风护着若沫下马,如今他已经将若沫带到这林子的深处相对安全。只是他此刻面色仍是凛然,再伸手指向不远处,“王妃只管往前走,王爷就在前面。”

    顺着冷风指去的方向看,若沫只管点头,片刻回过头,诚诚道,“到这里就不必顾忌我了,若有事就赶紧去吧。”如今万事紧迫,冷风必定是诸事缠身,自己能少些给他添麻烦就尽量少些。

    不动声色地盯着若沫看了几眼,最后才狠狠撇开视线,侧对着若沫。冷风只是点点头,自己再一跃上马,皮鞭一扬,不消片刻就就消失在丛林尽头。

    也不知是这林子是太阔的缘故,冷风一走后这里便消了声音,外头兵马躁动的声息到这里似乎也是被玩群掩下了一样,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样空阔的林子里,只怕是人在此处打杀私斗也是传不出外面去的,这附近静得只是让人觉得诡异。左右看着附近许久,若沫才抬着步子,小心翼翼往前走。

    只当她走到一处积满枯黄败叶的空地上时,猛然撞入视线的是横在地上暴毙的尸首,双目欲将撑裂可见是死得猝然,胸膛涌出血来凝结成一片黑红。目光所及皆是悚然,稍稍退开一小步,若沫捂住嘴,惨白的脸色愈加发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恶心感瞬时泛上心头。

    “眼睛闭上。”旁边一道厚重得发哑的声音响起,循着声音,若沫只管切切回头,谁知才一回头,扎进他厚实的怀里,眼前顿时不见一丝光。

    他怀里依旧晕着染在衣服上淡淡的龙延香,只是此刻漫上鼻端的血腥味更浓。他的衣裳已经撕裂敞破,面容也是少有的狼狈,若沫额头紧贴他的衣领处,只听得见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一沉一起,一刻牵动着她所有的思绪。

    “你,受伤了?”若沫开口说话,声音并不好听,呐呐的还有些沙哑。

    很奇怪的,方才没见着面时心中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可是如今见着了反而不知道问什么了。这一出口就变成担忧着他的一句简短的话,简单,直接。

    “没有。”霍策天稍稍将头偏下,看看怀中一动不动的小脑袋,只是轻笑。想要抬手抚一下她后背,可看见自己手背上狰狞地沾满了血渍,怕弄脏了她一身清白干净,便又放下了。再看去横在地上的暴尸,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只是回道。

    “就是一时不留意,被野狗咬了一口,就流了点血。不过好在,你没跟着出来,不然可有得本王烦的。”

    若沫聪明,自然能听得出来霍策天话里的深意来。只是稍后想想心中又不免再嗔怪他,都这个时候了,霍策天还有心思逗着她。

    片刻,心中又再想到了方才外人口中传的事,若沫只是暗下眸光,将自己的脸再往他怀里埋了埋。凭着感觉意会,并没有直接开口问他是否属实,低着脑袋,只是轻声问。

    “我们,该去哪?”

    听见她的话,霍策天只是轻轻低着头,拥着她,也是半天不说话。在暴尸横野的林间,两人温情相拥久久沉默不说话,看来多少是会染出有些背负着生死决绝的怆然来。

    对着头顶空寂的苍穹,霍策天只是再轻声笑,低下头不答反问,“万里江山,哪里不是去处?”从此,碌碌江山行今天此刻就是个开头了。

    说的不是任何一处地方,指的就是脚下的万里河山。霍策天话里的意思若沫已经通透于心了,世事不稳,策王霸权一方,一场风雨早晚要来。如此想法,在心中只觉得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实际生出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让若沫自己都觉得惊奇。

    而她如今生出的不是惶恐不安,而是奇异地生出一问,夫君将行天下之大逆,而其妻该当如何?

    只当若沫要抬头看他想要寻得一点答案时,却先被霍策天带了过去,他面色稍有些凝重,只是对着她说话时,语气不甚清柔,“你看不得这些,走吧。”明明是一身的狼狈之态,然而此时看去他又只觉得那衣裳敞破印在干冷的风里,有的只是不羁的轻狂。

    “去哪?”面上依然是茫然,若沫愣愣问他。

    “方才本王说话时,你耳朵没装上?”霍策天拉着她,跨着大步子往前走,回过头来再看她,语气恢复了往常让人咬牙的轻蔑与冷硬,“嘴巴闭上,只管跟着本王走便是,嘴上哪有那么多的话!”

    若沫幽幽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也不说话,样子十分像是赌气的小媳妇。

    其实若沫也不是赌气,心里确实是在想着他们是要去什么地方,如今整个围场估计已经是被兵马围得死死的了,就算是有着霍策天的人马,他们这样贸然出去,那也不见得是万分安全的。万一,皇上的御林军赶上了,两军拼杀,谁保得准他俩就相安无事呢?

    走到一处比较隐蔽的树干下,他们便停了下来。背靠着树干,若沫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左右看着,就是看不见任何动静来。

    “沈若沫,看不出你还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啊。”霍策天似乎是看穿了若沫心头疑虑,此时看着她,面上正不阴不阳地笑着。盯着她,这脸又故意阴沉了下来,冷哼,“呵,从前跟本王顶嘴时倒不见得像现在这般紧张,看来还是本王高估你了。”

    看见若沫煞有其事地瞪了一眼,他嘴角溢出一丝浅笑,才慢慢地道出话来安抚着,“过会儿,有人来接应,等着吧。”

    霍策天话说得有些飘忽却笃定,抬眼看去林子尽头,眸子里泛着精光,有狠绝,也有痛快。

    围场狩猎当幌子,实际是挑了好日子,一众人来装出一出好戏演给天下人看,也好传出消息道他策王死于非命,一计不成心生一计。呵,也真难为他们君臣一心,为除祸害而倾尽全力了。

    唇角冷冷扬起一抹笑,这般的同心同力,倒真让人感动。同心同力?心中猛然被触及,深如寒潭的眸中闪烁着点点猩红,恰如当年吞噬皇城的那场熊熊烈火,红得烈。

    手中拳头不禁握紧,发出咯吱的声音来。

    明君忠臣。

    若沫将霍策天这副神色看在眼里,面上惊愕。只需一眼,便可窥见那深眸中迸发这浓烈的恨意,那是要吞噬人的烈火。

    若沫有些慌,小心扯了一下他衣角。

    “王爷,你怎么了?”

    (万分抱歉,今天一更补上~么么,今晚还要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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