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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你已经不一样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是一个疯狂的热舞现场,人声鼎沸之中,成歌只好捂着耳朵朝晏以暮大喊,才能确保他可以听见。

    晏以暮将她揽在身前,双手护着她以免被拥挤的人群撞到,有些艰难地往前移动着。

    听见她的询问,他也没立刻回答,而是微低下头,下巴靠在她头顶。被这不轻不重的压迫感制住,成歌只好缩着脖子,暂时闭了嘴。

    两人一前一后紧贴着,穿过热腾挤攘的歌迷观众,终于到了舞台侧方。

    “hey,here!”金发少年朝这边用力挥手。晏以暮微微点头,带着成歌走过去。

    见到成歌,金发少年笑容可掬:“你、好!”

    他的中文有些生涩,咬字一顿一顿的,但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还熟稔地伸手想和成歌拥抱顺便来个亲热的贴面礼,被主席大人不动声色地挡到一边,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成歌说了声“你好”,又诧异地问:“你认识我?”

    路查斯摸着下巴高深莫测道:“早有耳闻,如雷贯耳。咦,暮,这两个成语我没用错吧?”

    晏以暮淡声打断他的嘚瑟:“换个地方。”

    舞台后方搭了一个很大的帐篷,此时,表演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下一场演出的准备。见到路查斯,原本正在排舞的黑人舞者和其余的队友都对他咧嘴笑,几人用英语快速交流了几句后,路查斯带着晏以暮和成歌绕到最后面,那里停了一辆火红色的跑车。

    “上车吧,美女。”路查斯绅士地为成歌拉开车门,比了个“请”的动作。

    成歌虽然疑惑,但因为是晏以暮带她过来的,并没有觉得太过抵触,而是沉默地上了车。

    事实证明,这次真的是被卖了。

    车子一路高速行驶,终于在一所装潢低调的舞蹈培训室外停了下来。

    “练舞?”成歌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了一遍,“让我在这里学跳舞?!”

    晏以暮挑眉:“怎么了?”

    “可是我……”成歌欲言又止。

    因为,对于跳舞,她有着特殊而难堪的经历。

    小时候,也有别家的女孩子被送去学跳舞,她们总是穿着轻盈漂亮的白纱裙,在乡里乡亲茶余饭后时段,结伴穿行在古老的街道上,如一道别致的风景点亮了枯燥乏味的村镇生活。

    父亲骆佳荣便觉得女孩子学学舞蹈还不错,就也替她报了名。那时候,镇上唯一的一所舞蹈学校正在招生,收费并不高,师资力量也很是出名,广告才打出来就已经有不少人去了,骆佳荣怕报名晚了就进不去,也没和妻子应若商量,就擅自做了主。

    应若知道后虽然并不同意,也只能暂时妥协。

    谁想没过几天,成歌就哭着跑回家,一屁股坐地上,小手抱着桌角使劲哭,死也不肯再去练了。

    四五岁的小女娃哭得声嘶力竭的,心里除了害怕被当个小布偶似的在地上摆出各种姿势之外,更是因为舞蹈老师今天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她的手脚不协调,再怎么练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老师刚说完,一起学跳舞的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一个劲儿地喊:“烂泥!烂泥!”

    她那时候小,听不懂这样的比喻,却直觉自己不是学舞蹈的料,再赖在学校不走可就太丢脸了,哭着跑出来的时候,还能听见老师嫌弃的冷哼声。

    骆佳荣听着她断断续续话不成句的哭诉,心疼坏了,后悔不已,早知道女儿过去是受罪的,他怎么也舍不得把她送过去了!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成歌,骆佳荣只有不停地轻哄着:“乖,起来吧,爸爸带你吃好吃的去!咱不去那儿受罪了,啊。”

    “不行。”应若却在这时候一反之前的反对态度,而是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鼓励道,“孩子,再去试试吧,你现在逃避,只会让大家都笑话你,老师说的也未必是全对的,我们一起再去试试看,好吗?”

    妈妈的话总是温柔有理。

    是啊,如果她就这么回来了,是不是就成了老师和小朋友说的烂泥了?她见过烂泥,在污臭的水沟中,泥泞的田埂间,肮脏的洼渠里……

    唔!她不要做烂泥!

    成歌泪眼迷蒙地望着妈妈,扁着小嘴,委屈地点点头。

    然而,即使带着家人的鼓励和小小年纪就萌生的好胜之心,成歌最终还是被要求离开了舞蹈学校。因为她在之后的六一会演上频频出错,导致当天的演出没能拿到优秀,也让那位舞蹈老师的颜面扫地,更是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曾拒绝成歌入班的事情,而之所以答应下来,也只是拗不过朋友的请求而已,暗指成歌有走后门的嫌疑。

    在场的家长用一种奇怪的、审判的、责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只不过,毕竟孩子年纪小,于是,再多的苛责眼神,便成了变相针对作为父母的骆佳荣和应若,在教育孩子上的失败——看不到孩子适合什么,也看不出孩子不适合什么。

    此时的成歌穿着嫩绿色的舞蹈服,被一群小朋友围着,他们明白了是因为她才不能拿到漂亮的奖杯和奖状,都伸手推着她,想把她从他们之中推开。

    应若绷着脸,将成歌抱回来,女人还很年轻,有着光洁的肌肤和清美的五官,她将女儿抱在怀中,以母亲的姿态站得笔挺:“我的孩子只是不适合这个地方。”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怪我不会教吗?”女老师气急败坏地怒吼起来。

    应若抱紧成歌,沉默不语。

    女老师却不依不饶,继续叫嚣着:“喂!应若!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当初风光有什么用?还不是流落到这种地方偷偷嫁人生子了?不识抬举的人就该吃点教训,看吧,比起你,我好歹风光得多,我过两年就要选调去a市了,你呢?估计一辈子都要呆在这种地方了吧!”

    其他家长见着风向越来越不对劲,赶紧出来劝架:“行了,大家都少说几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可不是,孩子们都看着呢!”

    “来来,这不是还要玩游戏吗?孩子们都等急了!”

    “对对,走,我们到那边去……”

    成歌不懂大人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看似劝和,却一个劲儿地把他们一家人往外推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一直记得,那天,家里的气氛一点儿都不好。

    而至此以后,家里再也没人提过舞蹈两个字,成歌后来的人生或颠簸或平静,也从未再有培养这方面艺术气息的想法。

    都说童年的一些经历是非常具有暗示力量的,你小时候曾掉进河里,险些淹死,便自然对水有着莫名恐惧;小时候被人当众否定过某方面的潜能,那么即使岁月过去多少年,便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并不具备这方面的潜质,学和不学都是一样。

    她羡慕过,也尝试过,最后终于还是失败,这就足够了,再来一次只是自取其辱。

    “我不适合练跳舞。”成歌如是说,因为想起不算愉快的经历,她转身就要往回走,被晏以暮轻轻拉了回来。

    他并没有追问成歌为什么会拒绝,而是温和地提议:“先进去试试,嗯?”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需要试。”

    夜幕正在吞噬着黄昏的余晕,即使夏日的白天很长,现在仍是要迎来黑夜了,就像一些侥幸的、想要去推翻的事实,依旧还是可以不遗余力地告知你,那是不可能的。

    女生的神情难得有些许激动,几颗星子缀在她头顶的天空,忽明忽亮。

    路查斯耸耸肩,自觉地退到一边,和早早等在门口的舞蹈室负责人沟通解释。

    “今天几号了?”晏以暮拿出看了一眼,伸手摸摸成歌的头发,低叹,“是例假快来了。”

    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成歌一下子又是气又是笑,脸却腾地红了一片:“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小骆驼,人生总有需要改变或已经改变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和这时候的你,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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