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伞女子
一大早,派出所电脑前,周穆成查到了一周的天气预报。。.十五日,也就是后天下午,阜溪市将降下大雨。也就是说---穆成琢磨---假若嫌犯真的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十五日便是他犯案的合理时机。
周穆成决定,立刻前往刑侦队,把此事向刘桑队长汇报。徐胖子徐望拿着几根油条一屁股坐在穆成身边,嘟囔起来:“你这个搭档,太不靠谱了,本来我执勤都是早上,上午。你一来,得,都他妈改到半夜了。”
周穆成一边从徐望那抽出一根油条,一边嘲笑道:“对你是好事,晚点睡能少长点肉。”
刑警大队办公室内,刘桑正在和另一个胖子争执着:“放你娘的狗屁,上次就是老子亲自去的。”
这个站在刘桑对面老实巴交的刑警便是刑警大队最后一名胖子--费阳。费阳今年三十八,比刘桑其实还大一岁。眼看就要年过四十,但依然精神抖擞,气宇宣扬,丝毫不比年轻人缺乏活力。但是这个臃肿的身材,却怎么也减不下去。好在思维清晰的他,屡立奇功,对他的身材,队里要求也就没那么高了。
费阳吼道:“你说话客气点啊,咱俩可是一般大。你老子来老子去的,有没有一点素质!”
刘桑瞪着那双小眼睛继续吼道:“我告诉你,今天必须你去,这是命令!”
费阳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办公室,正好碰见前来汇报的周穆成。
周穆成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赶忙询问费阳:“费哥,这是怎么了?刘队发那么大脾气?”
费阳瞅了瞅穆成,突然脸色一改,笑吟吟的搂住了穆成:“周兄,回来啦?我听队长说了。”他搂着穆成的肩膀,慢慢远离办公室。“据说给你安排了秘密任务?好好好,我给你说啊,这个案子你就是看看案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要参与进来。”
费阳拉着穆成站定在楼梯的拐角。他收起笑容,诚恳的说道:“李跛子在医院地下一层,尸体检查的差不多了。你仔细了解下。对了,一会啊,可能还有人也要去看尸体,你跟着安抚下,叫上你搭档。去吧!”不等穆成回答,费阳便向楼上走去。
周穆成呆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安抚?啥意思?
阜溪第一医院一直以来就是刑警大队法医所在地。虽然阜溪城市不大,但医院里的医疗设施却相当完善。这主要还归功于周穆成的父亲周金国。周金国当市长的期间一直以来就注重学校和医院的基础设施。所以即使周金国被带走后,阜溪医院的领导们,还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他。只不过,门口公告栏周金国的介绍,已经全部撤掉。
地下一层的单独划开的法医手术室,周穆成见到了六十岁的李波。李波正坐在手术室一个角落里,大口的吃着面条。而就在他旁边,手术台上放着03号尸体。
尸体此时已经经过清洗。.但已被刨开的身体,和腐烂的皮肤还是令人感到一阵恶心。
跐溜,李波猛的吸了一口面条。
“李老师,早上好,是费阳让我来的。他让我了解下03号尸体的最终报告。”周穆成强忍着恶心,谦逊的打着招呼。
李波抬起头来,打量着周穆成。花白的头发下,金边眼镜里那双昏暗无神的眼睛,让周穆成感到一身寒意。李波,阜溪市最顶尖的法医。早年间自己的妻子,第一中学的教师李敏,突然跳楼自杀。从那以后,李波便一夜白头。后来据说和人打架,结果被打伤了右腿,造成了终生残疾。不过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依然每天踱步上班。被人起了绰号:李跛。就是这双眼睛,几乎目睹了阜溪市近四十年的所有凶杀案的尸体。这还不包括车祸,意外死亡等。
李波低下了头,又吃了一口面:“你还记得我老婆吗?就是你母校跳楼那个。”
周穆成一时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的心脏也急速的跳动起来。为什么?周穆成问自己?怎么突然感到如此害怕?周穆成仔细的分析着自己。但他无法解释。迷茫中他回答到:“李老师,对不起,我忘了。因为师母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李波叹了口气:“是的,是的,忘了就忘了吧。”他放下面条,拿起旁边的电话,拨通了内线。
“程欣,过来给周穆成介绍下情况。”
不一会,程欣走了进来。
周穆成看到身着白色大褂的程欣第一时间想到的词就是“白衣天使”。对,这样的女人就叫“天使”。同时,他感觉到,那一阵寒意,和猛烈的心悸,慢慢消散。很久以后,当周穆成回忆起今天时,那股寒意越发阴冷。
程欣面无表情的带上手套,打开手术台上的手术灯。
尸体,被灯光笼罩。多射源的设计让整个尸体由外而内没有任何阴影。
尸体生前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周穆成暗暗叹息道。
“死亡时间九月五日--九月十五日。根据伤口分析,当夜有雨,所以暂时认为死者死于九月五日,九月八日,或九月十日。死者女性,汉族,十七至十八岁,A型血,身体健康。胃里面发现……”
李波打断了她:“这些报告里都有,简单的说吧,捡重点。”
程欣欠了欠身,回答到:“是!”
“首先,”她指向了死者已经剃光的头颅。“这里造成了重击,但不至死,应该是石块所致,接着,”她指向了角落挂机的死者衣物“鞋子,袜子后部大量淤泥,应该是被拖到了案发点,距离应该就是从马路到尸体发现处。”程欣扒开了死者的双腿。
“嫌疑人对其实施性侵,造成了下体严重撕裂。”程欣指了指尸体的双手:“死者手指内除了淤泥,没有发现其它物质。没有嫌疑人衣物,皮屑等。和前几个受害人一样,根本就没有对嫌疑人造成伤害。”
程欣将手放在了死者肋骨边:“嫌疑人将死者双腿向上猛烈并长时间推挤,膝盖压迫死者肋骨,造成肋骨断裂。膝盖几乎完全陷进死者的胸口”接着,她指了指死者胸口,咽了口吐沫:“利刃,切下死者右侧RU房,将其塞入死者口中。”
最后,她摆放好尸体冷冷的说道:“整个过程,死者反抗非常有限,有可能是因为遭到头部重击后陷入昏迷,但凶手依然不停扇打死者两颊,甚至重击死者鼻梁,造成牙齿脱落,鼻骨断裂。最后,他还撕咬的死者的耳垂,将右侧耳垂完全扯下。就和之前几个一样。”
周穆成听到这里,心里有是一惊。耳垂,撕下。都一样。自己昨夜查阅案宗似乎并没有记下这个显而易见的相似点。
程欣总结道:“凶手,就是个畜生。”
李波又一次打断程欣:“别带自己感情来分析凶手。死因?”这个不是掐死的,穆成心理暗想。脖子周围并无伤痕。
程欣摘下手套:“肋骨插进肺部……”
这时,突然手术室的门打了开来。
周穆成看见一个长相扭曲的老女人,提着箱子走了进来。她,就是入验师—洪杏。
洪杏,出墙。周穆成脑中不合时宜的闪出这句话。
洪杏看都没看穆成和程欣一眼,就走向了尸体。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李波轻轻的说了句:“开始?”
李波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回到:“开始。”然后对穆成说道:“大概就是这样了,报告会更详细一些,已经交给你们局了。出去休息会吧。”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周穆成和程欣坐在长椅上。清秀可人的程欣缺点就是一不露齿二不露笑,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当然是个漂亮的女人。
周穆成打破沉默:“你,多大?”
“二十四。”
回答简单明了,让周穆成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想了想,还是沉默比较好。而程欣,似乎相当享受这样的沉默。
当周穆成再次看见尸体时。不由的理解了为什么这位老太太号称月收入过十万了。尸体,仿佛活了一样。
女孩盖上了一层白白的床单。脖子周围裸露的紫黑色皮肤上了打了厚厚的粉底,显得洁白而健康。右胸某种填充物和左侧的RU房隔着床单看来完全对称。至于面部,更是栩栩如生。下陷的双颊不知怎么被支起,已经碎裂的鼻梁,也重新挺拔起来。周穆成将床单盖住少女的脸部,刚准备和洪杏说上两句,就见洪杏提起箱子拿出了纸笔。
李波签好字,洪杏就一语不发的离去。
穆成明白。那是收据。洪杏拿着那纸找谁结账呢?如果是一般意外,死者家属会给她费用,可这种无名尸为何要化妆呢?谁买单呢?
不一会,周穆成就明白了。“安抚下”——费阳的话在耳边响起。
手术室里站着王启明和两位刑警以及一对四十左右的夫妻。这对夫妻,似乎正在颤抖。
王启明满脸不爽的盯着周穆成。李波,则赶紧拿着碗筷离开了手术室。
“你们仔细看看,是不是她。”一名刑警轻声的问道。
当王启明把床单揭开时,这对夫妻嚎啕大哭起来。
整个手术室被哀鸣笼罩。如果没有化妆……周穆成不敢想象。为了让家属不至于受到更大刺激,上级安排了入验师。安抚?费阳的任务,穆成觉得自己肯定完成不了。
整整数十分钟的哀嚎。丈夫低沉,妻子高亢。两股哀嚎汇在一起,令人感到恐怖和绝望。没有什么可以安慰,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周穆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费阳和刘队一早就吵起嘴来。的确,别说警察,任何一个人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悲伤。费阳最后,把这份悲伤让给了穆成。
周穆成静静的站在一旁,凝视着少女。一股正义感,从内心绽开,散发到每一个毛孔。
我要找到他。找到这个凶手。
夜晚,警车中,穆成呆呆的坐在副驾驶上。车外徐望正在解决一场纠纷。一名酒醉男子用头猛击了一辆奔驰的车门。周穆成坐在车里什么也没管,他整个晚上都沉浸在那对夫妻的哀伤中。他是第一次,看着家属指认尸体。
徐望把醉汉塞入了后座,然后喘着粗气坐进了驾驶位。“行啦,一百元赔偿,咱们把这孙子送回去。”接着他转头对着醉汉说:“哥们,你要吐我车上,今晚你就蹲局子里一整宿,你知道吗?”醉汉迷迷糊糊的回答到:“知,知,知道的。”说罢,倒头睡去。
穆成看着窗外划过的路灯,慢慢的泛起了困意。在睡着前,他仿佛看见车外一名白衣女子,打着一把黑伞,在路上行走着。没下雨啊,打什么伞?穆成想着想着,昏睡了过去。
女子走进一间酒吧,将伞放在了门边。
“是你这里要转让吗?”女子轻柔的问着吧台前的黄发酗。
“是,是,我给您叫老板。”酗眼中透出一股欣喜。看来他非常希望今后的老板会是这位女子。
“好,先给我来一杯酒吧。”
“您要喝哪一种。”
“你们这最好的。”
夜幕下的阜溪市又起雾了。这个多雾多雨的城市总是显得那么深不可测。望向那间名叫“忆年”的酒吧里,窗内一位美丽的女人正在喝着一杯鸡尾酒。她望向了窗外。迷离,清澈的大眼,注视着寒冷的街道。她微微笑了笑,品了一口酒。纤瘦的脸庞在薄雾中显得越发迷人。
她优雅的撩了撩头发,连她残缺的右耳在灯光的照耀下也显得异常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