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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58

    她的包里,塞着Lina下午交给她的文件,她像背着一颗随时都要爆炸的炸弹,提心吊胆,心惊胆战。.手哆哆嗦嗦的想要打开,最终也没能鼓起那个勇气。

    “天修哥……天修哥……”她默默的念着,一遍一遍小心翼翼的念着,天修哥,天修哥。她漫无目的的念着,不祈求原谅,不祈求回头,只是纯粹的想念,不带任何期望的念。好像,这三个字,压抑了太多太多年,现在,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

    可惜,她已经没有让他听到的勇气了。

    她没有时间让自己沉溺在悲伤里,她跟华天修就是一场孽缘纠葛,现在她终于理清了这笔债是怎么回事。她父亲欠他母亲的,他又欠她的,现在华天修又用买下她的方式把她绑在身边。

    如果他想逃,如果他恨她,他就不该回来,可是他还是回来了,还用这样的方式来赎罪。娱乐圈的爱情本来就光怪陆离,他的爱,也尤其变一态。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如何再爱?爱到心力交瘁,爱到伤痕累累,他才会用压迫的手段逼她接受他的赎罪吧。

    华天修的电话打通了,她倒吸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我有事找你。”

    “正好我有话跟你说,明天10点来我办公室。”他说得干脆利落,应该是正在处理公务,随口便道。

    “我现在就要见你。”

    “我晚上9点的飞机到,现在见也见不了。”

    “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9点,她已经伫立在办公室门口了,走廊的声控灯因为她太久没动静,暗了下去。她踏了几步,灯又亮了。就这样,辗转了几次,最后终于亮不起了,因为她靠在门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办公室里。墙上的表停留在六点时分,窗外的天微微亮。她猛然坐起,看到这是华天修办公室里的卧室,但感觉又不全是,因为空荡了许多,书架上,桌子上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整个卧室看起来很萧条。

    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聊着一些家常的话。

    “飞机晚了两个多小时,凌晨到的,就没给你们打电话……怎么这么早就起了?现在去跑步,天还没全亮呢,吃了早点再去吧。.……我下午回去……嗯,这次带的是普罗旺斯原产精油,您不是提过吗?……知道了,妈。”

    那是华天修的声音,话说得很随意,语气非常温和,颇有点像在哄孝。他叫电话里头的人妈,或许,是他现在的妈妈。他说过爸爸是花农,妈妈喜欢提炼精油。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只是没跟她说过。

    心情很低落,低落到谷底。她体验过家庭破碎的伤痛,在爸爸生病离开的时候。整整两年,家里没有一丝笑声,就连啰嗦的妈妈话也变得特别少。

    华天修的父亲,当时是癌症后期,又受到那样的打击,一定非常悲痛绝望,才会从江上跳下去。“家破人亡”,这个词,再度浮现在脑海,强烈的痛觉侵袭浑身的细胞。

    门被轻轻推开了,华天修走了进来。

    “看你成什么样子,去洗把脸。”

    洗漱间在卧室里面,她愣愣的打开水龙头,就要接水往脸上泼,水龙头却被华天修突然伸来的手摁住了。他把水龙头调到左边,让水流了一会儿,才走开了。

    水温已经热了。

    抬起脸,看到镜子的自己,真的是人模鬼样,惨不忍睹。她的眼里没有一丝鲜活的光,眼珠好像浑浊了许多。这一天一夜过得,真像十年那么长。她总暗嘲华天修老态,现在,看到自己,也已然不像25岁。

    烟雾弥漫镜子,她想起在雪地里的咖啡屋,绳子上挂着的一串相片,上面都是水雾弥漫的手指印迹,眼泪就往外涌。擤了擤鼻子,拼命往脸上泼水,把泪水一同带走。

    华天修在办公室收拾着什么东西,桌上摆着各种文件。她开门见山的说:“欠的债,我答应宇恒替我还了,我不要你还。那些果照,随你处置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听完最后一句,他的动作有间接性的停顿,然后从桌上拿出一沓资料递给她,说:“款项全都还清了,现在才说这话已经太迟。”

    “宇恒会还你的,你不接受的话,就我慢慢还。7年前我们已经恩断义绝,现在我也不想跟你有牵连。”

    她强忍住悲伤,让自己不去想过去的事,也不低头。但是,当她看到他阴沉得如同黑洞的眼睛,像要把什么东西吞噬进去时,她还是忍不住转移了视线。

    “顾念知,”他语气略带疲倦,缓缓的说:“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跟7年前完全不同。那时的他,好像在跟仇人说话一样,现在的他,却像在对陌生人。他说完这句话,依然若无其事的摆放着手里的东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脚步缓缓的退后两步,浑身都在发抖。

    “我很忙,你可以走了。”

    强噎了一口气,挺着僵硬的身板,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他走了过去。每靠近一步,五脏六腑就像碎了一块,最后,靠近他的脸时,只怕泪水就要冒出来了。在他俯下脸看自己时,她紧紧的将他吻住了,只怕软弱得在他面前掉下眼泪。

    他身子像触电般,瞬间颤动了一下,然后大手将她推开,冷道:“现在就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她不听,依然凑了上去。她像一只被主人甩开的小狗,一次次迎合上去,却一次次被甩开。最后,华天修终于失去耐性,一只手将她扛起,把她摔进卧室。她被摔的很疼,还来不及喘气,他就迎面扑来,化作一块巨石将她压住。

    那天以后,念知再也没有联系他。即使在录制节目,也很少打听他的消息。这一期节目录制前,制作组的人神秘兮兮的透露,这期专辑的奖品很丰厚,要他们一定好好把握,不要错过。

    节目的终极环节是念知擅长的攀岩,打开礼品盒的时候,才领悟到制作组说的“丰厚”二字是什么意思。

    她赢得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特权,需要前往美国一个星期,录制拉斯维加斯特辑。随行的人除了制作组两名工作人员,还有制片人文布布。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对着镜头的时间是念知觉得最放松的时候,就连会见客户的机会她也丝毫不错过。

    她把自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状态中,闲暇时间也无不利用起来,把所能涉猎到的吃喝玩乐资源都耗尽,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

    招待节目组的美国经纪公司很热情,派出的经纪人是一个30多岁的典型白种美人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旗下有几位华人艺人,也懂点中文,所以沟通起来比较方便。这是个非常具有职场经验,极富气场同时又不乏亲和力的白领,从行程安排,工作需要,到日常生活,都帮他们打点得有条有理,极为周到。

    只是,念知变得尤其害怕睡眠。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时差一直没倒好,她总是难以入眠,一睡下去就会做梦。好几次,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整个身体似乎都肿了起来,昏昏沉沉。好几次,从梦里醒来,发现眼角竟挂着泪珠。

    她梦到尹薇,她朝她大吼:“天修哥为了你,连事业都不要了!他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你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才满意吗?”

    然后,她梦到了华天修,梦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子瘦得不像他。他两边脸都凹下去了,碎碎的短发在风中飘零。他的眼神专注,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东西,眼睛黑得像宇宙。他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从高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梦到这样的场景,她就会被自己的哭声吵醒。醒来,发现是梦,既庆幸,又悲戚。

    夜里睡不着,她给小不点打电话。小不点已经开学了,还当了班长,在电话里头跟她汇报了些学校的事。小不点会算时差了,估算着她那边是半夜几点,就问她怎么不睡,或者怎么这么早起。

    有次,小不点问:“妈咪,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爹地呀,可以叫爹地爹地了吗?”

    她在电话里半哄半应付的聊了几句,挂完电话,胸前就像赌了一口气,憋得慌。每次聊起这个话题都很不愉快。

    特辑提前一天录制完了,早就归心似箭的念知却被伊丽莎白又留下来一天。伊丽莎白带他们见了经纪公司几位领导,还有公司引荐的两位赞助商。这种跨国的合作诚念知几乎很少参加,好在节目组派去的工作人员都很识大体,布布也在一旁帮了她不少忙,一天下来,大半的公事都在吃喝玩乐中谈完了,气氛倒也轻松融洽。

    走之前,其中一位香水赞助商送了念知一瓶小小的香水,说是公司近两年在研发的新品种,所以包装还比较粗糙。除了简单的商标,还有该系列的名字“Reborn”以外,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瓶子的造型是极不错的,细长型,像一枝花枝,瓶盖像一簇盛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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