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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伴着逐渐清醒的意识,缓慢睁开迷蒙的眼,映入上官念潮眼帘的是陌生的吊灯,与不熟悉的天花板颜色。

    零碎的音符与男声?她撑起身体寻找声音来源。

    是夏子涛。

    衬着沿窗洒入的月色,他坐在窗前,抱着吉他,一只手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时而哼唱的声音沙哑低沉,竟然让念潮看得有些恍神。

    是了,她记得自己站在妈妈的房子前好久,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夏子涛笑得明亮灿烂的脸。

    这里是……?

    「醒了?」感受到身后细微的声响,夏子涛放下手边吉他,坐到她面前。

    「这是我家。」他摸摸她的额,幸好没发烧。「本来想带你回你妈家,又想起那里没有吹风机,你浑身湿答答的,只好先让你到我家来。」

    「对不起……」上官念潮对造成他的困扰感到抱歉。「我睡了多久?」

    「两、三个小时吧!」

    夏子涛看着她一脸内疚不禁失笑,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淋雨淋到昏倒?!

    「想去洗澡吗?」他递了条浴巾给她,口气中不自觉放了太多温柔。「你的衣服洗好烘干了,如果要洗澡的话可以换。」他指指床边一叠衣服,虽然早就帮她把头发跟身体吹干了,但应该还是不太舒服吧?

    「我的衣服?」上官念潮一时无法意会,床边那叠整齐衣物的确是自己的没错……呃?内衣裤……

    吓!内衣裤?!

    她猛然一震,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过大的白色浴袍……

    天!她全身光溜溜的,只罩了件浴袍……她下意识拉紧领口,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是夏子涛帮她换的?

    轰!脸迅速爆红!

    「没办法,为了不让你着凉,我只能出此下策。」意识到她的思绪,夏子涛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以示清白。

    咳!向直海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太久没女人了,刚刚为了帮她换下湿衣服,看见的丰满浑圆令他血脉贲张,差点流鼻血……

    而现在,她双颊嫣红的难为情模样,竟然让他有股冲动想吻她!

    他竟然想吻她,想看看她轻浅的唇色会不会也在他的掠夺下染上像双颊一样的艳红……而她莹白透亮的雪缎肌肤,也会在他的抚触下染上艳丽瑰红吗……

    嗳……停!在想什么?

    一定是交了向直海这个坏朋友,才把自己搞得跟他一样邪恶……

    夏子涛挥去脑中荒唐怪诞的念头!

    「谢、谢谢你。」上官念潮嗫嚅,不敢看他。

    夏子涛看着她的困窘忍不住笑了,她被他看光了,还跟他道谢?

    「我……我去洗澡……」她拿起浴巾就要往浴室奔逃。

    「喂!」夏子涛一手挡在她身前。

    「啊?」上官念潮疑惑,眼神与他相交不到两秒就尴尬别开。天哪9是好难为情……

    夏子涛笑望她。「要不要吃东西?饿了吧?我去买?」

    「好。」她顺从地点头,仍然不敢与他对望,匆匆转身又被他扳回肩膀。

    「唔?」她纳闷,清亮大眼终于对上他深邃眼眸。

    「浴室在那边。」夏子涛指指反方向,哈哈笑。「还有,如果你不想只围浴巾出来的话,最好记得把衣服带进去。」

    轰!就像按了个开关一样,她脸上还没退的红潮又染得更红了!

    上官念潮迅速地拿了衣服逃进浴室里,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然后,她听见夏子涛远去的笑声跟关门声,背抵住浴室门,终于觉得自己呼吸到新鲜空气。

    呼……可是,在勉强算得上第三次见面的男人家里洗澡,感觉有比较好吗?

    她脸又红了……

    夏子涛带了几样热炒回来,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两人各据沙发一角,托着窗缝透入的月光,就这样吃了起来。

    「前几天,我有经过你的广告看板哦!」上官念潮啜了口啤酒,白皙的肤色使她一沾染酒精马上脸颊酡红。

    「哪一个?」夏子涛问得漫不经心。所以,她知道他是艺人了?

    「巧克力的那一个。」她说。

    那是一张及胸的大特写,他头发凌乱微带着水气,盯着镜头的双眼充满致命魔力,而丰实半启的双唇咬着一瓣黑巧克力,要命性感得让过路女性同胞尖叫。

    那时她才发现,原来他的嘴唇很好看,让她忍不住想盯着他瞧……

    「然后?」夏子涛问,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说话了?

    「然后……」上官念潮回神,笑了笑。「然后我脱口叫出你的名字,把我身旁开车的助理吓得半死。」她想起元芮莲一脸看到鬼的表情,忍不酌笑。

    「嗳?」这有什么好被吓到的?夏子涛纳闷。

    「她很讶异我竟然认识台湾的艺人!」上官念潮吐了吐舌。「毕竟她跟我爸都以为我只会吃饭睡觉跟画画。」

    吃饭睡觉跟画画啊……夏子涛跟着笑了,他也曾经被埋怨过只会吃饭睡觉跟做音乐。

    「提到画画……你台湾的工作怎么样?」他随口问。

    「工作很好啊!」上官念潮回答。她很幸运,有元芮莲帮她打理大小事,她只管画画就好了,连出钱请她来的客户她都没见过,基本上,她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夏子涛看看她,忽然皱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咽回去。

    他想问她怎么会突然去找韩仲谦?又觉得唐突……话说回来,让她知道早上他也在韩家感觉好像也挺怪的。

    「什么?」上官念潮问。

    「没什么。」他耸耸肩,算了,两人好像也没那个交情可以问得这么深入。

    上官念潮看见他怪异的神色,偏了偏头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早上的事?」

    「嗳?」夏子涛愣住。她有看见他?

    「我有看见你,和另外一个男人在沙发那。」她牵起微笑,自己对于周遭图像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那里?」夏子涛挑眉。

    「有什么好问的?」她不懂。

    怎么会没什么好问的?!夏子涛呆掉!

    她可以问他为什么在那?可以问他认不认识韩仲谦?可以要他帮忙和生父见面,或是任何什么鬼的!

    她怎么能这么恬适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只是陪他喝酒?

    她的一切思考反应,对他来说都不可思议到一个吊诡的境界。

    撇开他莫名其妙搭了她的顺风车回家这件事不提,她今早与韩澈的对峙也十分莫名其妙,正常人应该要生气的,也许她有,但以他看来,还是温婉得过分。

    上官念潮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澄澈水眸眨了眨。

    「来——」她倏地站起身,牵起笑容,向夏子涛伸出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这是……画室?

    夏子涛跟着念潮来到上官静的矮房,步上二楼阶梯,四周所见全是满满的画作。不只是墙壁挂满得连一处空白都没有,就连地上都还有已拆出却没有裱框的零散作品,想必整理这间屋子的人,也耗费不少心神处理这些挂画。

    「真惊人!」夏子涛忍不住讶然。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清晰的颜料味。他纳闷,觉得有点熟悉,旋即想起上官念潮身上也有这股味道,淡淡的,不难闻。

    「这全是我妈妈的画。」上官念潮信步走到一幅挂画前,转头向夏子涛微笑。「我最喜欢这幅。」

    那是一幅夜晚的海,朦胧失焦的弦月衬托着微兴的海潮,看起来既温柔又平静。

    这里除了各式各样的韩仲谦肖像之外,几乎通通都是海景,各种不同样貌的海。

    「妈妈说,她曾经与情人在花莲的海边度过一段很美丽的时光。她很想念花莲的海,于是给我取名念潮,这是我名字的由来。」

    夏子涛没有说话,环顾四面为数众多的韩仲谦画像,说不上心里的感觉是什么。

    上官念潮转头看他。「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妈妈的情人,是她双胞胎姊姊的丈夫。」她苦笑,指着墙角一落小山般高的信件。「那些信,不只是写给情人的,还有姊姊的……我随手翻了几封,就难过得不想再看下去……」

    就是因为看了这些信与画,她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交到韩仲谦夫妇手里。母亲已然入土,身为女儿的她至少能做些什么,让这故事不要如此遗憾……

    下午从韩家离开之后,思绪很乱的她竟又绕回这矮房。站在门口,偏偏又觉得母亲的回忆与思念沉重得让她一步也跨不进来……

    「为什么要寄回台湾?」夏子涛看着那堆小山高的信。

    这太吊诡了,越洋买了一间房,把一堆交不到收件人手上的信跟画寄到这空屋?

    「或许是怕爸爸看见这些东西难过吧?」上官念潮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从我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从没有同房睡过,爸爸爱妈妈,妈妈爱旧情人……妈妈的内疚不只是自己背叛亲生姊姊,还包含了对爸爸感情的无法回应,她一直活得很痛苦,没办法忘记情人,又无法停止自责……知道罹患肺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放弃化疗。」

    上官念潮轻轻叹了口气,接续道:「也许,会不会当时……妈妈觉得很轻松,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

    她看着沉默的夏子涛,他不会有答案,当然,她也没有。

    「我不知道该拿这一屋子的思念怎么办,所以才拜托小莲帮我查了韩仲谦的地址。」也不知道小莲怎么找的?竟然三两下就弄来了韩仲谦的地址。

    「小莲?」夏子涛疑惑。

    「哦,那是我的好朋友兼助理。」忽然想起他又不认识小莲,她还说得这么自然,不禁尴尬地吐了吐舌。「然后,就是你早上看到的那样,我跑去,结果弄得灰头土脸的。」上官念潮忽然笑了起来。

    夏子涛看着她的笑容,微眯了眼。「韩澈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韩澈?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上官念潮没有细想,猜测他指的就是今早在韩家遇见的那个男人。

    「本来有一点。」她低头,神情居然像个做错事的孝。「后来又觉得是自己不对,贸贸然跑去打扰人家,他会想保护家人,也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夏子涛无言。「所以?你放弃找韩仲谦了?」

    「不,没有。」她看了看他,神色很坚定。「只是先缓一缓。」等她的工作告一段落,也许她能试试其他可以不必透过韩澈的方法。

    夏子涛看着她,突然有种领悟,她看起来好像很柔软,骨子里搞不好比谁都硬。他唇角上扬,忍不住勾起微笑。

    才想说些什么,她却比他早了一步开口。

    「子涛,你曾经这么深刻地爱过一个人吗?」她突然睁着清亮双眼问他。

    「嗄?」夏子涛被她突来的问题愣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仔细搜寻过脑中记忆……

    爱了二十几年?爱到没办法接受新恋情?爱到画出一屋子想念?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你有吗?」他看看她,表情有点复杂。

    「我也没有。」她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有。」

    「嗄?」他又呆了会儿。「干么?吃过男人的亏啊?」他失笑,又忍不住调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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