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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铃——

    石破天惊!

    石破天惊——震耳欲聋——的——的什么?

    夏子涛坐起身子寻找声音的来源。

    靠!是手机。

    他一向好睡,谁大清早打手机给他可以响到天长地久,久到把他吵醒?

    他把脸蒙进被子里,不过那铃声听起来一点想停的意思都没有。

    吼!他低低咒骂一声,接起电话准备劈头就骂——

    「夏、子、涛!我家念潮呢?!」话筒传来清晰的女人叫骂声。

    「……」他都还没开口,就先被骂了。

    「我小莲啦!念潮昨晚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给我,有没有在你那里?」

    上官念潮?夏子涛终于清醒了点。

    「她没有在我这里。」他清了清喉咙,元芮莲怎么会以为他们在一起?「她昨晚说要住妈妈家。」

    「她妈家不是在你家隔壁?那该死的你是不会去看一看喔?」小莲又骂了起来。「念潮一向早起,也从来不会忘记打电话给我,现在都已经九点了,人还没出现……总之昨晚是你把人拐去看演唱会的,你就给我负责到底,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你!」

    人不见了?夏子涛皱眉。「……你有打电话给她吗?」

    「没有。」元芮莲说。

    没有?神经病啊!「你连电话都没打给她,就来跟我要人?」

    「我不想用这么暴力的方式叫她起床。」那头的元芮莲笑了起来,听起来很欠揍。

    「……」夏子涛第一次想对女人爆粗口,不想把念潮吵醒,吵他就对了。

    「反正你去把她叫醒,带她吃完早餐再来,Bye!」元芮莲愉快地收了线。

    奇怪?这种讨人厌的个性好像跟某经纪人很像……

    夏子涛叹了口气,认命地下床梳洗。

    很快地,他来到上官静的房子篱笆门前,才正想按电铃,就意外发现门根本没落锁,只是轻轻掩上而已。

    怎么会没锁?难道是被撬开了吗?不,不对!并没有破坏的痕迹。

    他快步步上石阶,推推大门,竟然连大门也没锁?!

    心里蓦地窜起不好的念头,该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吧?!

    他长腿一跨,快步冲入,迅速推开一楼每一间房门。

    没有……这间没有……那间没有……浴室也没有!

    念潮的鞋子还在玄关,一定还在屋里,人呢?她人呢?

    他昨晚睡得很沈,完全没注意到隔壁有没有不寻常的声响,虽说这老社区治安好,凡事也总有个万一……

    会不会这间久没住人的矮房早已变成歹徒觊觎的目标?

    她很柔弱,又该死的漂亮,如果有歹徒……如果有歹徒的话……

    他胸口一紧,不想再往糟糕的地方想,快步跨上二楼。

    对9有二楼,先不要慌张,还有二楼没找……

    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上去,然后,就看见一个和衣睡在地上,一脸安详的女人……念潮?

    他走过去,刚经过一番心理折腾,惊魂未定,竟然伸出手探她的呼吸。

    很好,衣服很整齐,睡得很沈,夏子涛一骨碌坐在地上,忽然很想一脚把她踹醒!

    她是脑子坏掉,以为自己住在什么夜不闭户的大同世界吗?

    骗人没去过巴黎啊,法国治安也没好到这个程度!她怎么能平安长到这么大?

    也没盖件被子,不知道睡地板会着凉吗?

    他脱下外套帮她盖上,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她。

    这么近看,她的睫毛真的好长,细细的在眼窝留下密密的暗影,嘴唇因平顺的呼吸微微张开,忍不住让他想起曾经在当中流连的滋味……

    真是见鬼了!刚刚不是还想把人家踹醒吗……夏子涛脸上升起一抹可疑暗红。

    他别开脸,看见她躺着的不远处有从画架上卸下的画布和油画工具。

    是画到累了拿到地上来画,画到睡着吗?

    真是的,是有没有这么爱画画啊?每天在饭店画还不够啊?

    仔细一看,旁边还有几枝从院子里剪下的天堂鸟。

    看起来,她似乎真的很喜欢天堂鸟?

    她在画什么呢?

    夏子涛捞过画布,呆住——

    这……是他?

    橘红色天堂鸟绽放在垂首弹吉他的男人身后,巨大的花翼像狂放的翅膀,看起来既狂野又妖魅……让他不自禁顺了顺呼吸。

    其实,画中男人只有侧脸,没有太明显的五官,但他就是知道那是自己。

    她半夜不睡觉,就是在画他?

    他可以因此以为她心里有他吗?

    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若有似无地想起她的话,以及她眸中的波光潋灩。

    「子涛,我不知道你期望自己的音乐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你也得喜欢才行。」

    「你会瞧不起为雇主画画的我吗?」

    在他对自己的事业感到旁徨,对人生的定向充满茫然时,她就出现在那里,就站在他的舞台下,与他深深凝望。

    那一瞬间,她耀眼得令他目眩,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喜欢她,所以他才要她留下母亲给的手镯。

    他想,他在更早之前就喜欢她了,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地吻她。

    原以为,她会问他关于那个吻的事情,没想到之后几次见面她竟然完全没有提起,就好像那只是土地公开的一个玩笑一样。

    既然她不在意,他也不想主动提。

    就当作是她对他没意思,不然难道要一向习惯女人投怀送抱的他表白吗?

    怎么可能?想都别想!

    嗳,但是,既然她对他没意思,这画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什么东西啊!如果她对他没意思的话,还让他又亲又抱的?

    夏子涛看着她安稳的平静睡颜,忽然气恼了起来。

    长臂陡然一伸,又重重地吻向她。

    唔……念潮的长睫掀了掀,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身上,教她挣不开。

    不能呼吸……她张口微喘,猛然又有一股湿热窜入,她惊吓得睁开眼——

    子涛?!她整个人跳坐起来!

    她揉了揉眼,摸了摸嘴唇,疑惑地望向眼前人,刚才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早安。」夏子涛又倾身轻啄她的唇。

    「……Bonjour。」是货真价实的被吻了……她不敢置信,还没醒,语系还没改回来。

    夏子涛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好可爱,他满意地看看她手腕玉镯,很喜欢它被戴在她手上。「去准备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准备什么?」她一愣,真的还没醒。

    「准备上班,小莲来要人了。」夏子涛轻笑,又吻了她一口,无视念潮的错愕,迳自往门口走去。

    ★★★

    念潮走出大门,就看见夏子涛斜倚在门边,一脸慵懒。他戴着浅褐色墨镜,格子衬衫及丹宁牛仔裤,一身悠闲,跟昨晚舞台上的形象天差地别。

    好奇怪……他今天一直亲她?她忍不住盯着他发愣。

    「今天我当司机,我载你吧?」夏子涛笑着向走神的她伸手。

    载她?上官念潮偏头看了看,又是大惊吓,倒退两步!

    「我、我不要坐摩托车!」她拚命摇头。

    哈哈哈!夏子涛大笑。是有没有这么害怕啊?

    「谁跟你说要坐摩托车了?你昨晚不是有开车吗?哈哈哈!」而且他的摩托车还停在昨天办庆功宴那附近耶,实在太好笑了。

    「……」真坏心耶!他又笑得这么无良了……

    昨天演唱会坐在后排那个说想当他的麦克风的女生,要是知道私底下他这么幼稚又孩子气,不晓得会不会幻灭?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被她瞪的夏子涛牵起她手,十指紧扣,信步往停车场走去。

    「你今天不用工作?」念潮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被他拖着走。

    「不用!最近这一、两个月是我最空闲的时间。」

    「噢。」念潮想了想。「那你要回去看夏妈妈吗?」

    夏子涛脚步顿了顿,瞄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回家是一定要的,只是想等做出点成绩后再回去。」

    「成绩指的是什么?是你昨天提到的金曲奖吗?」

    夏子涛目光瞅着她,突然显得有点迟疑。「我本来一直这样以为,最近却觉得有点不确定。」

    「不确定?」念潮无法理解他的话,却又好像构得着一点轮廓。

    「像你现在这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实现着自己的理想,不就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吗?」她说。

    她想,他心里是极度矛盾的,所以上次他才会说不喜欢自己的音乐。他还没达到自己立下的目标,才没办法抬头挺胸地见父母。

    「你倒是把人生说得很简单。」她好像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夏子涛不高兴地回嘴。

    「我的确觉得人生很简单啊!」她灿笑,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除了爱情之外的人生都很简单。」

    「干么?你被男人抛弃过?」夏子涛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她进去,自己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才没有咧!」念潮继续说。「我从小看我爸跟我妈这样就够受的了。」

    夏子涛回想起她口中的上官静与西蒙之间的关系,眸色很暗。

    「小时候,常常有同学笑我是我妈跟乱七八糟的男人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勇气问爸妈。」

    夏子涛看她,真不明白她有这样的童年为什么还能如此温暖明亮?

    念潮接着说下去。「我隐约觉得自己的爸妈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不睡同一个房间,平常的互动也仅止于朋友的问候而已。直到有一天,忘了是十四还十五岁的夏天,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够大到可以承受事实真相,我跑去问我妈,我到底是谁的孝。」回想起自己往日的幼稚举动,念潮迳自笑了起来。

    「我妈也很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出生在台湾,是她和情人的孩子,所以我从她的姓。她来法国嫁给爸爸,法律上,我只能算是爸爸的养女。

    「我们为什么从来没去过台湾?我们有其他亲人吗?你为什么不嫁给情人?你爱爸爸吗?你为什么不跟爸爸一起睡?

    「我抛给她一堆问题,她慢慢地一个一个回答我。其实,我去问她之前脑子里已经想过千百种可怕的理由,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不过我还是幼稚得大受打击。」她又笑了。

    夏子涛却觉得有点不舍,他在正常家庭长大,实在很难想像,一个小女生知道自己是妈妈与姊夫生的孩子时会作何感想。

    「我告诉妈妈,爸爸实在太可怜了,失去了一个人从头再爱就好了,爸爸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对他公平一点试着去爱他?」

    「呃,就十四、五岁而言,你真早熟……法国人喝的水跟台湾不一样吗?」夏子涛故作轻松想缓和气氛。

    「一点也不成熟,子涛。」念潮笑,不明白这跟水有什么关系?「我妈跟我说她没办法爱爸爸之后,我用好几年的叛逆期回报她。」

    「怎样的叛逆期?」他忽然也觉得有趣了,说到底还是个小女生嘛!

    「拚命谈恋爱的叛逆期。」她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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