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8

    语慈咬了咬下嘴唇，想侧过头时，眼神正好与尉止君的眸子筹光交错，急忙别过脸去，望着八仙桌上的红梅花紧张不安起来。.

    “慈儿，篱落轩已经化为灰烬，估计祁芸也随风散去了，我封她为后皇后，按照皇后的礼仪下葬了，因着南越一个月之内的所有日子都不吉利，就安排今夜早早下葬了…”

    尉止君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那番话说得很是无情，似乎祁芸死了跟他没有一丝一豪的关系，连殡天的仪式也不举行，就这么挖个坑算是下葬了，真是可笑，他难道不知道祁芸对他是一片真心吗？

    语慈觉得自己面对生死二字时，无法去逃避，也无法去当哑巴，回头用眼睛怒视着尉止君，冷声问道：“难道祁芸在你心目中什么也不是吗？”

    尉止君闻言抬起眸子看了一眼语慈，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容里是无尽的苦涩，不答反问：“那我在你的心目中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直接问懵了语慈，她侧过头去，想也不想的回道：“什么也不是。”

    五个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得尉止君的心撕心裂肺，他点了点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青筋暴起，可那股子冲入心扉的怒气还是被他强压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恢复了之前的明媚笑容，却不再去看语慈，直接朝外头唤了句：“端水进来…”

    话落，几个宫人就端了好几盆水进来，尉止君叫他们放下后，自己走了过去，唤语慈坐在床榻上，自己则去取毛巾，随后在水里沾了沾，试了下水温，才端着水走到语慈的面前。

    再次弯腰替她脱去了鞋子、内袜，轻轻的帮她洗起脚来。

    “不要碰我…”语慈将脚抽了回来，脸上冰冷如雪，声音更是寒冷嗜血。

    她不是因为尉止君对祁芸的死毫无知觉，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得珍惜一个人的生命，就像一年之前，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残害一条未出世的生命，最终只是为了解自己的一口恶气，直到现在，还是这样，他根本就不会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尉止君被她抽回去的脚溅了一脸的水，他顿了顿，最终只是伸出手擦了擦，并未有任何怒气，而后抬起眸子望着语慈，他想说，他只是想替她洗最后一次脚，或许明日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固执的抓住语慈的脚，将其再次放在水中。.

    语慈挣扎了好几下，都逃脱不开他的遏制，水盆里的水因她的搅动而溅得到处都是，更多的则是在尉止君的脸上，语慈望着他勾起的背，此刻挺拔坚硬，那滑落至腰间的青丝掺杂着少许的银丝，再细细看，虽没了之前那般的色泽，却依然是世间最好看的头发。

    语慈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任他洗去。

    洗完后，尉止君拿起毛巾替她轻轻擦拭着，绝美的眸子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心思，抬头去看语慈时，只化作一缕轻柔的笑容，就像四月的春风拂面，煞是温暖人心。

    夜幕低垂，语慈已然就寝，而尉止君还在内书房批奏折，他似乎想要一个晚上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全部批完似的，可到了深夜，他的眼睛就经不住那折腾，看着折子上的字视线越来越模糊，闭了闭眼歇息片刻，可睁开时还是模糊一片，直到好久，才慢慢清晰起来，这双眼睛是越发不好使了，他真怕哪天再也看不到她了，呵，不对，是明日，明日他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尉止君自嘲一笑，晃了晃疲惫的脑袋，这才起身回了寝宫。

    语慈是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才知道尉止君回来了，她急忙闭起眼睛装睡。

    尉止君进了殿内后，也没有急着去就寝，站在床边看了看她，见她的眼珠子在不停的转动，就知道她在装睡，也没有叫醒她，弯腰替她掩好锦被，自个儿解了雪狐袄子，上了榻，轻轻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一颗慌乱的心才渐渐安静下来，一想到今生今世都有可能离她而去，心再次痛了起来，慈儿啊慈儿，他死了，你会不会开心呢？他再也不纠缠你了，你是不是会很幸福呢？如果是这样，那他便可以放手了…

    只是你曾说过要同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却不能与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了…

    如果换做以前，他看见你和北冥政文在一起，他定要掐住你的脖子质问你，可是现在，他忽然懂了，爱不是强求，求到的结果只会是天人永隔，就像他，最后要倾尽一切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惜你不会懂他的心，在你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残酷无情的暴君。

    其实，他只不过是跟常人一样，无法去无视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纠纠缠缠…

    “慈儿，原谅我…”尉止君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忏悔。

    语慈窝在他的怀里，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只能感觉到他在紧紧的抱着自己，那种用力的感觉让语慈无法呼吸，心撕拉一下痛了起来，尉止君，你今夜是怎么了？

    “原谅我曾经所做过的种种，可是…”他的声音由忏悔变成沙哑：“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我发誓，如果有下辈子，我绝不与你相遇，也许我这样说过于自私了，可是至少你不会因为我，再去受那些痛苦了…”

    语慈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尉止君，见他正望着自己的眸子，丝毫没有因为她忽然睁开眼睛而感到惊讶，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装睡，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搅乱她的心，至少语慈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的回答是：“我也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至少这辈子已经受够了你的约束…”

    尉止君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自嘲的笑，额头处的青筋缓缓暴起，不是生气，而是笑，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知道觉得可笑，可他却没有因为她决绝的话语松手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拥着她的时间没有多少了…

    三更天已经过了，语慈一边数着沙漏一边等着尉止君入睡，他起先是死死的搂着自己，后因过于疲惫才缓缓松懈开来，语慈从尉止君的怀里缓缓抬起头来，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在这样的夜色下煞是俊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庞，尉止君，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你，那么她一定会留在你的身边，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她轻轻脱离开他的怀抱，在黑夜中摸索着起床，脚碰到床榻下的鞋子时，她急忙弯腰穿上，随后起身轻轻走到屏风处，拿起挂在上头的袄子披在身上就蹑手蹑脚去了内书房。

    自语慈起床后，他就睁开了那双绝美的眸子，望着黑夜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心痛到无法呼吸，一直徘徊在‘要不要拉住她的手或者是放她走’之间，经过一番挣扎，痛定思痛，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了他最终的答案，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语慈越过众人偷偷溜进内书房，熟悉的打开竹屉，将里头的玉玺、虎符、兵符全部给取了出来，随后绑在布袋子里，握紧腰间的长萧就往西南方向跑。

    直到跑得近了时，她才气踹嘘嘘的顿了脚步，抓紧长萧，回头看了一眼前和殿，如果她此刻选择不吹奏，那么尉止君依然高高在上，如果她选择吹奏此长萧，那么尉止君将会一无所有，利益权衡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清静幽雅的箫声缓缓吹散开来，那坐在南越屋顶上的北冥政文听到箫声时，勾起嘴角笑了笑，眸子里带着些许落魄，他不知道他在落魄什么，总之，这道箫声的响起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惜他又不是很愿意听到这道箫声…

    语慈放下了长萧，转过身就看见满头银发的北冥政文正靠在宫墙上，那妖孽般的脸上始终带着邪魅的笑，眸子里却是越来越深不见底，语慈把东西往北冥政文的手里一递，冷声道：“你得答应我，军队入驻南越之前，不得伤害南越的子民，若是南越的子民因此受到点滴伤害，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连带着长萧也塞进北冥政文的手里，这才踩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北冥政文却伸手拉住了语慈的手腕，望着她的清幽眸子认真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去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语慈望了一眼北冥政文，见他妖孽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心下有些宽慰，轻轻推开他的手，解释道：“趁着尉止君还没醒来之前，我必须得回去，不然他起疑了，恐怕你很难进南越城…”

    北冥政文拧了拧妖孽般的浓眉，不屑的勾起嘴角一笑，银白的发丝倾斜至额间，额头处的火麒麟忽然跳动起来，似乎是因着他的不可一世才如此火红，他倔强的将长萧塞进语慈的手里，霸道的说：“这东西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无需再还给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