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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3C产品特卖会的展览场里,人潮熙来攘往。

    闪烁的蓝光下,身材曼妙、穿着银色亮皮小可爱和迷你短裙的Showgirl在手机展示区的舞台上,随着音乐秀出最先进的智慧型科技手机,吸引人群驻足围观。

    人群中,两个女子好奇地边逛边看。

    五官明媚的辜心婷,蓄着齐耳的短发,右耳戴着一排闪亮的银耳环,身着露背的黑色流苏罩衫,配上铆钉牛仔裤,一边逛着,罗马高跟鞋不时跟着展示区的音乐打节拍,像个动感的摇滚歌手。

    她身旁的女孩,打扮却跟她大相迳庭,让旁人很难联想到她们会是麻吉的死党,情比姊妹深。

    眼睛水汪汪的孙韵如,面孔清丽,圆圆的大眼中有份与世无争的纯真。她身上没有太多的饰品配件,只穿着一件简单款式的浅蓝色罩衫配上牛仔裤,身上斜背着军绿色丹宁包,脚上套的是已经穿了三年的帆布鞋,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就像个邻家女孩一样好亲近。

    她们是高中时代的好友,大学虽然念不同校,不过两人仍一直保持联络。

    辜心婷的家庭环境好,花钱也海派,买东西从不考虑价钱,只求满足需求。毕业后,辜心婷在父亲的传媒公司上班,收入比起在橡胶公司担任总务小姐的孙韵如多出一、两倍,所以总会藉机邀她吃饭,顺便关心她的生活状况。

    辜心婷拉着孙韵如的手,靠近一家通讯公司的柜台买手机。

    不消十分钟,辜心婷已经拿出信用卡,毫不手软地买下一款具GPS、PDA、蓝芽无线传输、媒体播放器等集科技与智慧于一身的最强功能手机,要价五位数。

    两万二欸~~孙韵如咋舌!

    花两万二买一支手机,这对她而言……好奢华、好浪费啊!

    幼年时,她父亲便因病早逝,母亲再嫁,使得从小抚养她的奶奶都是靠接家庭代工,一块钱、十块钱地积少成多、省吃俭用,才把她养大的。

    因为生活拮据,她根本没有可以挥霍金钱的条件,每一块钱都必须花在刀口上,所以也养成了凡事得物尽其用的习惯。

    为了努力挣钱,还清助学贷款,并改善生活,她除了白天上班,晚上还透过家教仲介网站,找到了一份每周两天教授国中生数学和英文的兼职。

    有趣的是,家庭经济好的辜心婷却能跟生活环境清苦的她成为莫逆之交。

    可能是因为两人身上有着对方所没有的特质吧!她欣赏辜心婷的大方率性、不拘小节,而辜心婷常说欣赏她的勤劳、孝顺、节俭,以及处处为人着想的性格。在学校时,辜心婷就很照顾她,两人情同姊妹。

    「韵如,你有没有看见喜欢的手机?」辜心婷正等着服务人员为她刷卡。这回好不容易以陪她逛世贸为由,才能把忙着挣钱的韵如约出来见面。经济条件好的她,知道好友的经济状况不佳,心里总是希望能挺她撑过还助学贷款的日子。

    「喔,不用考虑我,我的手机还能用,不急着换。」孙韵如笑得眼如灿星,摇头拒绝心婷的好意。今天是陪心婷来逛世贸的,她压根儿没有花钱的意思。

    「拜托~~现在谁会等手机坏掉才换啊?你都已经出社会上班一年了,换支比较新的手机吧?现在有旧机换新机的活动,那种阿嬷级的古董手机,你就别再念旧了!」

    手机才用了两年,就被归为历史悠久的阿嬷级手机。但,那是她两年半前打工赚钱买来的,还很好用。能省则省,能拖就拖,珍惜着每分钱,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如果真要买,等下一季推出新的产品,再买降价的手机就好了呀,何必急着换呢?」孙韵如低声说着,何况阿嬷级的古董手机其实还能用。

    「等到你头发白了也不会换!」辜心婷听了光火,舍不得她对自己那么抠。「把你的手机给我。」

    孙韵如从包包里捞起手机交给她。

    辜心婷接过手机一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韵如真的好省!手机的四个角都已经磨到褪色了,萤幕镜面的左上角还有个小裂痕,显示这支手机不但历史悠久,而且受过不小的撞击;夸张的是,一立起来,某片东西竟突然脱离主体,掉了下来!

    当辜心婷看到一个数字片躺在地上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啊,怎么又掉了?上次掉7,已经用三秒胶黏好了,现在又掉9……」孙韵如捡了起来,喃喃自语着。

    一旁的客人瞄见那个过时、褪色又掉出数字键的手机,忍俊不禁地发出窃笑声。

    身为当事人的孙韵如不以为意,但辜心婷听了心里却不舒服。

    「你这款手机真的该换了,要不然遇到紧急的事,拨不出去怎么办?我找服务员帮你介绍一下。」辜心婷不愿见外人笑好友。

    「唉呀,小姐,我们公司现在有推出旧机换新机的方案喔!您可以考虑看看这款新手机,只要九千而已……」已经走回来的男服务员正好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顺势说着。

    九千……还而已?!

    好贵~~孙韵如吐了吐舌头,急忙拒绝。「不用了,我还不需要。」

    手机不必太讲究时尚,实用就好,何必赶流行呢?

    「那我的给你。」辜心婷把刚买的手机整袋递给她。

    「你疯啦?败家女,花两万二买新的手机给我,我才不要欠你的人情!」她知道心婷是心疼她经济不宽裕,总想帮帮她。以前在学校时,心婷会买早餐和她分享,她则负责把整理好的笔记借给心婷抄,礼尚往来下,她勉强可以接受心婷的好意。不过,新手机是奢侈的贵重品,她不接受不必要的礼物。

    「唉呀!欠什么人情啊?我最近领了丰厚的绩效奖金,就是想要买个礼物送你嘛!」

    「钱太多就捐出去,给需要帮助的人。」孙韵如认真地说着。

    「你存心气死我吗?」辜心婷瞪着她。

    辜心婷就怕同样的状况若发生在办公室,孙韵如会被同事耻笑排挤。「节俭是好事,可是你的同事能认同你的想法吗?」

    「虚荣是假的,麦克才是真的。我才不在意同事怎么看待我,我的价值在于工作上被肯定,而不是靠虚华的外表生存,懂吗?」她笑着说道,把数字键9放入口袋,将手机收入包包里。现阶段,口袋有没有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手机没跟上流行,她无所谓,自有一套安贫乐道的人生观。

    「我这败家女真是败给你了~~」辜心婷没辙地看着她。别看韵如的外表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女孩,其实骨子里可有主见了,而且人穷志不穷,是非分明,绝不轻易欠人人情、接受礼物,即使是好友也不好勉强,免得伤了她的自尊心。「好吧,今天我要谢谢你陪我来买手机、逛世贸,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别再拒绝我,不然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手机贩卖区。

    「我没说要拒绝啊!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那就好。」总算妥协了!辜心婷笑逐颜开,满意地点点头。「去吃日本料理,新开幕的。」

    「还是去吃夜市小吃吧!去高中时我们常去的那几摊,回忆一下高中生活吧!」孙韵如提议。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刚才说的话?本小姐钱多你听不懂吗?」

    「对不起嘛~~」孙韵如半撒娇地挽住她的手臂,往附近的夜市走去。「我肚子很饿,不想去太远,而且太晚回家奶奶会担心我。」

    她不想辜负心婷想请她吃饭的好意,但也不愿心婷花大钱请她吃饭。只要可以跟好朋友一起吃饭,度过快乐的时光就好,她不介意吃的是不是山珍海味。

    辜心婷再度没辙地看着她。面对这个节俭的好友,辜心婷实在又好气、又好笑。话说回来,韵如若不是这么贴心善良,又怎么能让她珍惜彼此的友谊到现在呢?

    她们可是好姊妹啊!

    ★★★

    新鲜面包大放送——买五送一,送完为止!

    隔天,孙韵如从公司的信箱里拿出信件时,看到了一张老字号面包店「波里提娜」的促销宣传DM,上头写着买五个面包,就送一个招牌菠萝面包,时间正好是今天!她圆圆的眼睛一亮,菱形嘴角控制不住地呈四十五度往上扬。

    这家「波里提娜」的菠萝面包最好吃了,金色的外皮烤得有些焦黄,吃起来香香酥酥,内馅没有夹奶酥,咬起来却松软有弹性,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奶香味。这也是店家为什么老喜欢以招牌菠萝为号召,一天限量赠送两百个来吸引客人上门购买的原因。

    奶奶最喜欢这家面包店的菠萝面包了,那诱人的香味,令人尝过后还意犹未尽,偏偏连续几天她工作忙得太晚,下班后赶到「波里提娜」都扑了空,菠萝面包都卖光了。昨天,奶奶还为此失眠了一个晚上,让她又好气、又好笑的。

    今天,她的工作都顺利结束了,她一定要抢到菠萝面包聊表孝心,弥补前几天的「遗包之憾」才行。

    于是,当下班铃声一响,她已经迅速到洗手间换下制服,扎好马尾,穿着红色的棉质T恤,米色的休闲裤,背上军绿色的丹宁包,迅速搭电梯下楼,踩着她的白色摺叠式脚踏车,充满活力地冲向距离公司不远的「波里提娜」。

    ★★★

    向晚的城市里,聂炜翰驾驶着闪亮的银色高级名车,在车潮川流不息的路上奔驰。

    斜飞的浓眉,黑邃的眸光,有着睥睨一切的孤傲之气;鹰勾鼻,配上紧抿的薄唇,令他显得冷漠无情,不怒自威。

    前几年他在美国修企管硕士,毕业后,他和朋友合伙在美国研发绿能产业的公司,以研发环保车、燃料电池及太阳能为主,短短两年的时间,在景气低迷的情况下,获利还能屡创新高,逆势成长,被商业杂志评为市场上最具潜力的绿能产业公司。然而,年迈的父亲见他能力卓越,将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不断催促他回台经营自家那间已有四十年历史,获利却屡屡下滑的橡胶公司。

    经济差的时局,再加上父亲保守念旧的观念,更无法将公司业务拓展开来,若无法好好整顿传统产业,橡胶公司势必会消失于经济萧条的洪流中。他不忍见年迈的父亲陷入窘境,因此答应接下管理整顿公司的任务,并在昨天飞回台湾,暂将美国公司交由合伙的友人负责掌管。

    只要设定好目标,他绝对会全力以赴地完成,这也是他非凡过人之处。

    回台后,他和父母同住郊区的别墅,经过补眠,将时差调回来后,他趁着尚未到公司报到的空档,不惜从市郊的住家开了半小时的车,为的就是寻找记忆中儿时熟悉的香气。

    小时候,他的父亲尚未发迹前,他们就住在这附近的公寓,每当下午三点,父母还忙着工作时,孤伶伶、肚子又饿得咕噜咕噜叫的他,就会到散发出阵阵烤面包香气的「波里提娜」,买一个菠萝面包,满足口腹之欲,也稍稍填补了父母不在身边的寂寞感。

    在美国时,他也品尝过口味多变的美味面包,不过再怎么吃,他还是独独钟爱这款口味单纯又有儿时回忆的菠萝面包。

    他将车子转入旧社区的巷道里,看见了一栋眼熟的面包屋,那是一栋由枫木和红砖融合建筑的屋子,造型就像童话屋,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柔黄的光晕散发着宜人的温馨感,这里就是「波里提娜」。

    停好车后,他才下车,一阵面包香气立即在他鼻尖萦绕,儿时熟悉的气味记忆,使他的唾液快速分泌,他很快地推开面包店的玻璃门,修长的劲腿跨进满室香气的店内,如鹰的目光在人群和各式面包中搜寻着,终于在十一点钟方向的架上看见了他要找的菠萝面包——仅存的一个。

    幸好还有一个!

    正当他觉得运气不错,拿起托盘和夹子,来到菠萝面包前,瞄准目标,伸出夹子时,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支夹子以秒杀的速度抢走了他怀念垂涎的菠萝面包!

    希望落了空。

    他的浓眉微蹙,这代表他花了半个小时才赶到这里的努力,等于白忙一场,白花油钱也就算了,重点是若就这样回去,胸臆间那股失落、扫兴的沉闷感也会随之而来。

    只要设定好目标,他绝对会全力以赴,同理,只要是金钱可以解决的事,他不在意多付出一些。

    他看向夹子的主人,是个娇小的女人,扎着马尾,身穿红衣、米色长裤,斜背着丹宁包,正准备走向柜台结帐,他很快地叫住她。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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