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调转
栖梦又说:“薛瑶不该制作相思蛊害人,她的心执念太深,只怕会沦入心魔之中。死魂应一心向善才能抵消罪孽,她却做了这许多错事,只怕会不得善终。“
四月天本是繁华季,院中翠柳拂红袖,本是舒适宜人的季节,可栖梦的话却让众人都生了寒。
玉骨望了眼眼前黑白棋子互不相让的棋局,脸上已带了分凛冽。她站起身来走到栖梦身边,道:“薛瑶的面相确实诡异,眉眼之中似有死气萦绕,我方觉得诧异,不想原来她体内的竟是死魂。”
景吾挑了挑眉,坐在身侧饶有兴致得看着,仿佛只是在观赏一出戏。
栖梦眯了眯眼,望着日头热烈的远方,片刻之后,便见薛瑶拖着华丽长裙妖娆而来。她的脸妆画得越浓,好似带了一个精致的面具,毫无人气。
她的目光轻挑,望见栖梦时先是一愣,随即竟吃吃得笑了,望不真切眸中情绪。她一直走到她身边才停下,冷笑道:“不知灵空师栖梦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你不该如此,”栖梦的眸子愈冷,神色之中却带了抹怜悯,“因果循环,逆天改命注定不得善终,因缘际会已是注定,莫要执迷不悟。”
“因果循环?因缘际会?”薛瑶挑了挑峨眉,讽刺得笑了一声,“既然一切早已注定,那便是老天爷怜悯于我,不忍将我带向彼岸地宫,不忍让我孤独受死,遂才给我了阳寿,让我多活些日子,体验人生悲喜。”
“用上古秘术控制魂魄,乃是禁术,你不该如此。”栖梦又说。
玉骨眼皮一跳,看向薛瑶的脸庞,只见那抹死气已从眉眼扩散到了整张脸,只怕她此时的身体也该是冰冷的温度,她竟是强行将自己的魂魄,留在了这具身体中!
“为何执意要如此呢,”栖梦的声音低了下去,口吻之中还带着疑惑,“你如此这般,是为了付子敬,是为了这个千金身份,抑或是为了万贯家产?可无论是哪一样,都不值得你用魂去抵。你可知擅自使用禁术,下场乃是魂飞魄散?”
薛瑶的脸色终于呈现出破败之色,连脸上厚重的水粉胭脂都已无法掩盖。她的双眸泛红,仰头爆发出一声尖叫,眼中泪顷刻就弄花了她的妆,她浑身都散发出强烈的怨气来,望了一眼在场众人恨恨道:“逆天改命又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只要有人陪在我身边,只要有人能多看我一眼,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幼时家乡发涝灾,为了活下去,我那所谓的爹爹想将我煮了吃,若不是我娘将我带出来,我早已成了他的腹中餐。当时我不过三岁,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逃了五天五夜,不敢停下,我怕一停下,爹爹就要来抓我,把我烤了吃。
“后来,后来啊,我便遇到了付子敬,他对我真好,处处都帮我。可为什么还要派薛瑶来折磨我!所有人都在讨论她,议论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就算我再努力,再辛苦,也总不会有人看到我。还有付子敬,他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以为帮我便是在对我好,哈,可我不想要他的帮忙,我只想让他像看薛瑶那样的来看我,我想拥有那种爱慕的眼神呵……
“为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我便同她相差这么多,我明明比她努力,比她漂亮,比她聪明,可所有人都只关注着她,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们也能多看我一眼!”她的声音尖锐,一字一句,说得伤感,眼中泪花一朵一朵沿着脸色的曲线落在地上,打出一道道残败的水花。
所有人都静静得看着她,看着她发泄心中怨念,看着她眼中一点一点扩散的绝望,连整个空气,都被渲染上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哀伤。
她狠狠得闭了闭眼,突又自嘲得笑了起来:“你们怎会理解,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会理解……我只是,太羡慕。我羡慕她有一个好爹爹,每次犯了错,只需撒个娇便能掩过去;我羡慕她有这么多疼爱她的师傅,就算不认真听课也无所谓;我还羡慕……我爱的人也在爱着她。付子敬,此生,注定是我的劫难,而我已经,在劫难逃……”
她仰起头,望着头顶云卷云舒的湛蓝天空,任由眼泪模糊她的视线。
“栖梦,其实你说得对,我擅自动了禁术,逆了天改了命,我已注定不得善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说不尽的荒芜,“这几日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只怕再过几日,我便要走了……”
她突又侧头看着玉骨,对她说:“魅香师玉骨,我知付子敬对你求了幽梦香,只怕直到现在,他依旧以为新婚那夜,他爱上的是柳依依。呵,只求你将这抹梦,做成薛瑶的模样吧……多可笑,我即便我和薛瑶换了身体,他爱上的,却依旧是她。”
玉骨闭了闭眼,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我给付子敬服的情蛊,只不过是千草香。”她又说,“不过是,最后再试他一回,看他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她罢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散在了空中。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背影孤单寂寥,好似随时都将散开。
而,一切真相正如她所说那般,薛瑶和柳依依曾请求灵空师栖梦,互相调换了灵魂。
栖梦说,那是一个严寒的冬日。薛瑶找上门来时,外面正飘落着大片雪花,冷风严寒刺骨,透过缝隙不断吹入屋内,只有桌上徐徐散发热气的火炉,将室内增添了抹温度。
那一日,是薛瑶和柳依依一齐找上门来的。栖梦犹记薛瑶那双灵动的眸子,那样清丽绝伦,好似幽莲。
栖梦说,凡事皆道因果,调转魂魄乃逆天之事,因此她需要一个因,否则她亦无力调转。
薛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说,好,我便给你一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