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堂前旧燕

    夜色渐浓，两乘马车在一队轻骑便装侍卫的簇拥下，穿街过巷，悄然停在了昔日的平南候府门前！

    古人云近乡情却，牡丹站在自家门前，心潮起伏，泪盈于睫。.

    她急切地想跑去推开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又害怕走上那几层齐整光滑的青石阶！

    她脑子里尽是昔日繁华热闹的候府大院：百花盛开的花园，往来穿梭的仆妇侍女，母亲的笑脸，嫂嫂的娇嗔，还有父亲的朗朗大笑，兄长练武的矫健身影……这美好的一切，都将在她推开那扇大门之后消失殆尽，怎不叫她痛断肝肠，举步艰难！

    莺儿轻轻走来，扶住了牡丹，主仆二人相互依偎着，踏上石阶。

    仿儿拿了包袱，跟上前来，牡丹也牵了她，三个女孩一起来到大门前。

    郭公公早有准备，不待她们推门，大门自己打开：院内灯火通明，各房各厅都透出暖暖的光亮！新管家带着成群的家锻仆妇侍女们分列在画堂前，等候着主人的到来。

    牡丹怔住了，回身望向郭公公。

    郭公公说道：“牡丹回家，虽然没有父母相迎，也不应心存凄凉之感！洒家特地为你精挑细选，得了一位王姓管家和这些个侍女，也够应付牡丹使唤一阵。日后再慢慢置些人和物，府内也就齐全了！”

    牡丹含泪道：“公公之恩，牡丹无以为报，请受牡丹一拜！”

    郭公公伸手扶住牡丹：“牡丹满月之时洒家便听到你名号，一直牵念在心，十六年不曾忘记，与牡丹可谓有缘……为牡丹效劳，洒家心甘情愿，何计报酬？！”

    牡丹无限感激，邀请郭公公进厅堂小坐，郭公公说：

    “时辰不早，洒家还得回去服侍皇上。.方才出来时宜凤宫那位又快要生了，许多事务需要打理，洒家还是不久留为好，就此告辞。牡丹有事即唤侍卫回宫禀报，皇上自有道理！”

    说着，郭公公拱了拱手，转身坐上马车，匆匆消失在夜幕中。

    侍卫们进得府来，随即将大门关上。

    牡丹和莺儿仿儿走进画堂，立即有丫头端来热水热手巾，莺儿试了水温，服侍牡丹洗了手。又有丫头送来热茶，牡丹也觉渴了，喝了茶，教莺儿仿儿也喝茶歇歇。

    王管家见牡丹坐定了，这才领了几个管事的仆妇上来见礼。

    王管家五十多岁光景，着一件褐色长袍，言语稳重，相貌忠厚。

    几个管事的仆妇都是三十多四十岁左右，服饰干净利落，看似极能干的。

    牡丹站起身，向王管家和仆妇们施了一礼，说道：“有劳王管家和妈妈们了！牡丹年轻，凡事不懂。母亲早逝，父兄不在身边，日后就只有依靠各位关照了！”

    王管家说道：“不敢当！小姐有事只消吩咐，小的们自然会好好办来！老爷和少爷应在过年时回到府中，那时小姐就不会感觉孤单了！”

    仆妇们见这位小姐不仅貌若天仙，温婉雅致，且谦和有礼，并不因她们为仆人而轻视，反而未开言先有礼，直呼“妈妈”。

    不禁对牡丹顿生怜爱，一个个笑咪咪地看着牡丹，全心全意愿为她效劳。

    牡丹说道：“这位莺儿和仿儿，原是我自小贴身的玩伴儿，也来与管家和妈妈们见一见！”

    莺儿和仿儿走上前来，也对王管家和妈妈们福了一福。

    王管家问仆妇们：“莺儿姑娘和仿儿姑娘的房间可也备好了？是谁人负责？”

    一位林姓妈妈说道：“是我！莺儿姑娘和仿儿姑娘房间午后已整好，刚好与小姐毗邻。”

    王管家点了点头。又一位陈妈妈说：“小姐想是饿了？晚膳早准备好了，在厨房热着呢，现在要传上来吗？”

    牡丹问：“管家和妈妈们可都吃了？”

    陈妈妈说：“小姐没回来，都等着呢！”

    “这如何使得？若我半夜回不到，岂不是要一家子饿着？日后可不能这样了，叫众人都去用饭吧！”

    “我们家小姐真是个小菩萨！”陈妈妈笑着转过身，对站在侧边的两个小丫头说道：“莲儿，你去传小姐话：叫大家都先去吃饭。芹儿与我去花厅布桌，小姐该用晚膳了！”

    众人尽都散去之后，画堂上剩下牡丹和莺儿、仿儿三人。牡丹再仔细环顾四周，忽尔一笑，眼中却有泪珠滴落。

    “莺儿！昔日候府可是现在这个样子？”

    莺儿摇头：“物是人非，只除了小姐和莺儿！”

    仿儿说道：“小姐和莺儿也都是长大了，变了模样的！却除了檐下那只燕巢，恐怕是真正旧时燕子们筑的！”

    莺儿吃惊道：“你看见了？”

    “见啦，进来就看见了！”

    牡丹和莺儿又惊又喜，双双跑去檐下观望：果然幼小时常看的那只燕巢尚在！

    时至冬寒，燕子早已南飞，那只完好无损的燕巢却仍端端正正地贴在梁上，给归家的牡丹和莺儿以无限的温暖和安抚。

    “燕巢在，旧燕必定飞回！”

    牡丹噙着泪，默默祷告：愿父兄早日回归！愿尚在卢府忍辱受苦的刘妈，和不知散落在何处人家的候府家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