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4）

    “抑郁症”这三个字一出，仿佛一颗石子，在静默的湖面上引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看着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同学，秦胤北眼底的怒气仿佛暴风般在隐隐打转：“宁叔，别说了！”

    宁爸爸蓦地醒悟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慌乱地去看秦胤北，却见他转身就走，不由急了，“小北，小北，你去哪儿？”

    可秦胤北人高腿长，没几步就将宁爸爸甩在后面，眨眼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当宁爸爸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时，他有些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宁妈妈见状，暂时放下好不容易给她开了门，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宁默，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道：“怎么样？有没有问到什么？”

    宁爸爸一脸挫败：“我真没用，什么都没问到，还……还把小默的病弄得人尽皆知……你说……小默还怎么去学校啊？哎，我们要不要给小默转学？”

    “转学？”宁妈妈犹豫了，“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这里，再换个环境，怕是不太好。.再说了，没有人看着她，我更不放心……”

    “唉——”宁爸爸长叹一声，“要是牧川在，就好了……”

    “哥。”

    自从听见宁爸爸大喇喇地将宁默的病在大庭广众之下张扬出来并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之后，秦胤北就气恼地握着手机在学校里晃悠了很久。

    虽然他明白宁爸爸也只是一时心急，可归根到底他说得是对的，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旧疾复发，可偏偏他却无能为力。因为宁默需要的“良药”，他知道，从来不是他。所以，他犹豫了很久拨通哥哥的电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沮丧和颤抖。

    秦牧川那边似乎在忙，有些嘈杂的环境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飘渺：“小北？怎么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最近……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

    秦牧川顿了顿，然后没有多言。像是在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告诉秦胤北，“好。我去订周三的票。你跟妈不用来接我，另外……我会带个人一起回去。”

    说着，他不等秦胤北有所反应，率先挂了电话。

    秦胤北的脑子有些木然，原本想好的说辞统统失去了作用，反而是他自己，被秦牧川那句“会带个人一起回去”给骇着了。隐隐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他又觉得这并不像他的风格，还是说，他已经厌倦了圈圈？那么圈圈以后该怎么办？

    一直在胡思乱想的他直到去宁默家看到她的样子时，才倏然惊醒过来。

    “圈圈？”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床上那团鼓鼓的被子包，“怎么又把自己蒙起来了呢？不会闷吗？”

    宁默没有吭声。

    秦胤北又慢慢地挪了两步，然后侧着身子坐在她身边，抬手轻轻掀开棉被，看到宁默把自己团成一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心微微颤了颤，似乎时光回到了两年前，在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中浸泡许久的她，面无表情地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天一夜，等他慌不择路急吼吼地几脚踹开她的房门时，看到的就是她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整间屋子散发着异样的气息，他将窗帘拉开、窗户打开，粗暴地把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时，宁默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的目光直勾勾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抬手在她没有焦距的眼前晃了晃，轻声道：“秦牧川要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宁默慢吞吞地转过脸来，看着秦胤北点了点头，“要的。”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她之后，秦胤北默默地退了出去。

    客厅里，宁爸爸在沉默地吸着烟，宁妈妈冲他招了招手，“小北，你来。”

    他走过去，坐下，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宁叔，宁姨，这次的确是我不好，我给你们道歉，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别给圈圈转学，好不好？我哥说他马上就回来，等他回来……再决定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