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听火车（4）

    二零零五年一月，距离中考还有三个星期。.

    挂在黑板边上的日历，天数倒计时从最原先的106，到如今只剩下薄薄的21张，回忆起来，似乎也只用了一个小憩的时间。

    课桌上永远交叠着数不清的试卷，埋头不断做题，几何，地理，英文字符，感到倦怠的时候，抬起头，便看到钉在黑板旁，黑色赫目的楷体数字。

    没有重量的纸张被冬天的朔风一吹，便呼啦啦作响，飞快翻页的节奏，总是让人想起那些白驹过隙般，不断流逝的昨日。

    “冬禾，你打算去那个高中？”我将身体稍微前倾，用细弱耳语的声音，悄悄问我前座的少年。

    他没说话，只是停下飞速答题的动作，将脸从苍白的书页里抬起来，鸽灰色的眼眸里，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握笔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关于这个问题，她并不是第一个问的人。.

    阿森叔，校长，班导，任课老师，他们总是会在有意或无意间，向他提起。甚至是隔壁班那些面孔陌生的女生，也会莫名其妙地跑到他面前询问，却在得到未知的答案后，又埋下头红着脸跑远。

    “不知道啊。”给出的是和往常一样，千遍一律的回答。

    不同的是，在须臾之后又补充了半句：“只要是往遥远的地方去就行了。”

    不知道，只要是往遥远的地方去。原来，这才是内心真正想发出的声音吗？

    “这样……”我支着脑袋看着他一系列若有所思的表情，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下课铃声便叮咚叮咚地从黑板上方那个老旧的木壳广播里传了出来。

    “下课了！”我飞快地扔掉水笔，抽出书包把早早整理好的试卷塞进去，再丢进几本参考书，铅笔盒，往肩膀一背，熟练的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周冬禾收回思绪，淡淡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收进书包，斜挎在肩上。

    “走吧。”

    此时，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苍白糅合的光线漫无边际地从走廊涌向门口，一走出去，呼啸的北风便扑面而来，身体的温度一丝一缕被吹散，脸颊也在瞬间陷入冰冻冷藏的状态。

    我一边搓手呵出白气，一边往周冬禾身后躲。

    少年挺拔的身体，就如同春日竹笋般，迅速破土拔节生长，甚至能听见肌肤深处骨骼不断被时光延展拉长的声音。

    记得从前，他也不过只高出我几厘米，现在却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见他干净脸庞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

    想着，不由偷偷比划了一下和他的高度差距，嗯…刚好到肩膀，算起来大概是20cm吧……

    居然这么长……

    “怎么？”他注意到我奇怪的动作，一贯冷淡的视线，由眼底至斜下方朝我投来。

    “啊……没什么。”我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如今我的长发已经披肩，是那种在阳光底下会泛着浅浅的柔光的发质，而不是旧时一如枯草般的毛糙凌乱。

    “欸？我们怎么走出校门口了，你的自行车呢？”

    “没带。上周末就是走路来的，你忘了吗。”

    “是吗？可是……就算走小路，也起码要走一个小时耶。”虽然我用的是叹息的语气，可心里却着实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多糟糕的坏事。

    相反，我很喜欢。

    对我来说，只要是和冬禾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裱框在纪念册里的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