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五丫头果然聪明

    相府前厅，桌子上沏着热茶，茶香袅袅，飘散在空气里。

    左相冷钧清坐在主位，他旁边坐着一位青年男子，身着黑色锦袍，面容冷酷，五官如刀削斧刻般深邃，光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们两人在讨论冷千薰听不懂的军国大事，二小姐冷千诗，三小姐冷千兰，四小姐冷千黛依次坐在下方。她们一边假装细细品茶，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做派，目光却不时偷偷瞄向黑衣男子。

    冷千薰走进前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原来所谓贵宾是他呀，四皇子殿下，说实话，对他还真没什么兴趣。不过某人就不一定了，冷千薰望向冷千诗，揶揄地笑了。

    果然冷千诗一直偷偷注视着四皇子夜希寒，喝茶的空隙，会偷瞄两眼，一旦被正主发现，就迅速低头。

    父亲大人，怎么让众位姐妹都来了，万一四皇子看上别人怎么办？爹爹不知道自己的意中人是四皇子，可是四皇子知道自己对他的一片心意，然而上次宫宴时，自己亲手缝制的香囊，要送给他，他也没有收。

    虽然自己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但是众位姐妹也很漂亮，各有不同，她们从四殿下进门到现在，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四皇子。特别是那个冷千兰，她一直朝着四皇子笑得那么妖~媚是什么意思，真是气死我了。

    冷千诗正想着这些，忽然看到五妹妹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有些紧张，像心事被人戳穿的窘迫感觉，不敢回头看她。

    冷千薰看着她笑时，冷千诗目光闪躲，有些不太自然，坐立难安，怀里好像揣了个小兔子。

    啧啧，情窦初开的少女呀，冷千薰转移目光，望向大堂中央，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臣女冷千薰拜见四殿下，父亲大人，小五因事来迟，还望恕罪。”看着全场人都看向她，冷千薰心里懊恼，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这么晚来，这下成焦点了吧，还有那个什么四皇子，天色也不早了，不回府吃晚饭，在相府呆着做什么，真是无语。夜希寒，都怪你，先是因你吃不成冰粥，现在又是因为你害我被姐妹们记恨。

    感受到背后四个姐姐戳来审问和怀疑的目光，冷千薰心里骂了夜希寒几百遍，但站起身时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官方笑容。

    “四皇子，这是我家小女儿冷千薰。”冷钧清向四皇子介绍自己的小女儿，却在看见冷千薰装扮时，笑容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

    其他三个女儿听说四皇子要来，都精心打扮，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裳，戴上了最繁重的首饰。只有五丫头打扮得这么朴素，而且女孩子都希望心上人看到自己最成熟美丽的一面，小五本来年纪就是最小的，今日打扮更显稚~嫩，青涩。不过在花枝招展的三个丫头之间，是一抹显眼的白，像朵玉兰花，不娇不媚，自顾自开着。

    说不定看惯了倾城国色的四皇子，能看到这一抹清新，只要不惹人讨厌，就要继续下去的可能，这种事不可操之过急，五丫头果然聪明。

    为了稳固左相府在朝中的地位，冷钧清显然不想把筹码压在大皇子一个人身上，而且他也未必一定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因为皇子夺嫡的竞争激烈，其他几位皇子都是青年才俊，各有所长，以后之事还说不准。所以左相府在和大皇子结盟的同时，也要平衡好和其他几位皇子的关系，万一大事不成，大皇子不能登上皇位，左相府还有退路。

    也不知父亲大人此举是对是错，选择和四皇子结盟是个占不了多少便宜的选择。四皇子的母妃是当今皇后，皇后秦九姝出身自右相府。后宫以皇后为首，其他的妃嫔也是各有派系，水火不容。右相冷钧清的胞妹，也就是冷千薰的姑姑冷瑾伊，入宫后被封为瑾妃，瑾妃膝下无子嗣，自然是宫中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因为左相府是支持大皇子的，相府大小姐冷千雅几年前嫁给了大皇子夜希翼做正妃，然后理所当然地，瑾妃自然和大皇子生~母贵妃娘娘交好。

    但皇后秦玖姝和贵妃阮怜思素来不对盘，明争暗斗了二十多年。所以才造成了如今左相府和右相府的这种尴尬的局面。

    左相和右相在朝中各自掌管不同的部门，有各自的分工，虽然职能不同，地位却相近，在朝中可以分庭抗礼。左相冷钧清和右相秦瞻向来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虽不能说是势同水火，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很少往来。

    自顾自思考的冷千薰，一抬头，看到父亲大人向她投来的赞许的目光，觉得莫名其妙。要是冷千薰知道她自己特意打扮得这么朴素，不起眼，在父亲大人眼里却是为了吸引四皇子注意的别有用心，还被父亲大人表扬自己聪明，会不会气得吐血。敢情她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有深意的，就算没有，别人也会硬插一个理由到她身上。

    “我记得，几日前宫宴上，五小姐一曲，宛转动听，令人难忘，丞相大人有女如此，真是福分呀。”夜希寒开口，脸上是公事化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对他而言，臣相府的五个小姐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有无才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左相冷钧清。刚刚答话也只是敷衍，今天既然冷钧清有意与他交好，人家既然抛出了有意合作的橄榄枝，他自然也不能拂了左相大人的面子。于是夜希寒和冷钧清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冷千薰低头作羞涩状，没有回答，走到座位上老老实实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安静地像一尊瓷娃娃，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

    过几日，就是选妃会了，四皇子的正妃想必会从右相府的嫡女中选出，两大势力结盟，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就算冷家有人能入的四皇子的眼，最好也只能得到侧妃之位，而出自右相府的正妃未必能容得下她。

    因此嫁入四皇子府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选择。就算她足够幸运得到了四皇子夜希寒的心，也会过得很艰难。

    冷千薰看着几位姐姐，不知道她们中会不会有人被表面的荣华所蒙蔽，做了对她自己，对相府都可能算是危险的选择。

    “好，如此甚好。”

    “就按四皇子说的这么办。”

    冷千薰模模糊糊听到了这几个字眼，慌忙回过神来，看到父亲大人和四皇子已经站起身来，想着总算是谈完公事了，终于可以回去了。她摸~摸了自己饿扁的肚子，心想一会儿回去好好安抚你，没想到父亲大人的下一句话又把她推入了火坑。

    “后园花朵开得正好，花团锦簇，一片繁荣景象。四皇子难得来一次老臣府上，就让我这几个女儿代我陪同四皇子去观赏一番。还请四皇子赏光。”

    冷千薰在心里默念“不要答应，不要答应，四皇子，你家管家喊你回家吃饭呢，你没听到吗”，试图用念力把四皇子逼回家。可惜并没有如了冷千薰的意，这次以后，四皇子夜希寒真被冷千薰记恨在心了。

    “臣相大人盛情邀请，本殿有些却之不恭了，但天色已晚，本殿去完后园就要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左相大人。”

    “好说好说，就听殿下的，你们几个，陪四皇子说说话，然后把殿下送出府去，切莫失礼，怠慢了贵客，否则定不轻饶。”

    “是，父亲大人，女儿谨记爹爹教诲。”

    于是几位小姐簇拥着四皇子，从前厅出来，走过人工开凿的湖边，经过小桥和凉亭，七拐八拐，穿过几个园子，来到了后园。

    臣相府的布景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意趣。冷千薰慢悠悠地跟在众人身后，一路赏景，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几位姐姐争先恐后的解说，四皇子偶尔附和几声，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不发一言，看起来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是，相府就算再精心布置，又怎么比得上皇宫和四皇子府，夜希寒自然对这些司空见怪，所以兴趣缺缺。

    不过冷千薰却觉得很有意思，她回来相府以后，平素一直躲在落雪苑里，足不出户。活动范围仅限于落雪苑，厨房和前厅。冷千薰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宅女，十几日了，相府的环境她还没打探清楚。今天难得有机会，便一路慢慢走来，将相府的风景看了个大概，四皇子冷冷淡淡的，不甚在意，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证明他去过后园。如今倒像是几位姐姐在为她一个人介绍解说。

    相府后花园里，各色花朵争妍斗艳，春天的花已经逐渐开败了，地下并无落红，取而代之的夏天的花朵。有冷千薰认识的，也有很多她没见过，叫不出名字的。花圃里，各种花朵的枝叶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按花期和花色将百花排列好顺序，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栽培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