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亭中赏景
香楠心事重重,默默一声轻叹。.
“行了,你还有什么可失落的?你最少还有个哥哥。我可是从小就被卖进了府,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呢!”见香楠一脸愁云,玉梳安慰。
“怎么,原来玉梳姐姐身世这么可怜?”香楠敛起心事,搭话。
“是啊,听府里的老嬷嬷们说,我是打小就被人伢子卖进府的,所以与府里签的死契,这一辈子算是全耗在这了,最好的结局,要么被抬做妾,要么被许配给府里管事的。其他的,至于自由不自由的,是没什么期望了。我也不敢多想。”玉梳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然后抬眸,“说这些还有点远,毕竟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你呢,你又怎么会被卖进来?其实,我看你言谈举止真不像个揭不开锅家的女儿。”
香楠轻叹,自己哪是被卖的啊,分明是自己上赶着把自己卖了!现在回过神,总感觉像是落入了程思义的圈套中,但又捉不到把柄。
“没办法,哥哥做生意赔本急需资金。”只能草草应付。
玉梳了然地点点头,“那,你既然有家有亲人,就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好歹还有个念想,你哥哥有一天挣够了钱,把你赎回去,你就是自由人了。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人,总归日子比我们好,我们却是一辈子的贱命。”玉梳说着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你要真的做了姨娘,不就成主子了?怎么会是贱命?”香楠笑着打趣。
“当姨娘哪有那么简单?还得看爷瞧得上瞧不上你!都说纳妾纳色,就凭我的姿色,我觉得这辈子是不太可能了。不过,你倒是蛮有希望的!”玉梳不以为然地啧啧嘴,反过来打趣香楠。
想到程思义曾说过纳自己为妾的提议,香楠脸颊不觉一红,支吾,“妾不如妻,小妾可是要被正妻随意拿捏的,万一再是个不得宠的,那不只有死路一条了。”想到那日遇到的秦姨娘,一脸幽深莫测的神情,就可知妾也不是什么好当的。
“得了吧。咱家少爷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山阴县远近闻名的人物。多少人家的姑娘眼巴巴地排着队呢,只不过是爷都不上心罢了。我看你的脸都红了,可别犟嘴!”玉梳嬉笑着打趣。
“讨厌,谁脸红了?!你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香楠一脸羞恼地追逐着玉梳,两人一前一后嘻嘻哈哈地跑进翠安堂。
一进大门,香楠便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那高度和厚度让她只想到一个人,抬头,果然见到程思义寡淡的脸,香楠连忙后退施礼,却发现自己的皓腕被他牢牢握住了。.
“奴婢冲撞了少爷,还请少爷恕罪!”说着暗暗挣脱开自己的皓腕。
程思义淡淡一笑,眸子扫过香楠玉藕般细滑白嫩的腕子,心想这丫头还是瘦了些,要胖点手感才更好,嘴上却严肃地问,“我刚才远远听见你们在说什么少爷少爷的,是在说我吗?”
“回少爷话,我们刚才是在说……”一旁的玉梳连忙解释。
“我在问玉花话呢!这没你什么事了,你退下吧。”程思义头也不回,打断玉梳的话吩咐。
“是。”玉梳转身向屋内走去,临行前给了香楠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们,我们在说,早点回来,好伺候少爷您啊。”香楠硬着头皮回答。感觉头顶顶着一道锋芒。程思义在院子里,距离她们那么远,不可能听清她们所有的对话。
“是吗?”果然,程思义收回怀疑的目光,点点头,口吻和悦了许多,“算你们有良心。既然如此,你陪我四处走走,听说怡然亭那边的景色好极了。”双手负后大步走开去。
凌香楠撇撇嘴,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思义身后,心想这厮突然要赏景,那此刻心情应该还不错。
“见过你哥哥了?这下应该放心了?”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前行,程思义边打量着四下的景色边不经意随口问。
“恩。他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多谢二少爷收留我哥。”香楠点点头,顺势表示感谢。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你哥,我才不会管他。”程思义淡淡一哼,走过池水上的九曲桥。桥下的水池中,淡粉色的芙蕖已经开得稀稀疏疏,微风拂过,景色摇曳多姿。
“我还以为少爷您是宅心仁厚所以才出手相救的。”凌香楠回敬。
“我虽是大夫,但也是药商,既然是商,那就讲求一个利字。这个道理你最应该明白。”两人走到假山下,程思义负手而立,黑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地说道。
凌香楠点点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光商人重利,是个人都懂趋利避害。而您肯收留我,恐怕更是觉得有利可图吧?”眼神清澈却沉思着,口吻坦诚。
“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我能图你什么你自然明白!”程思义口吻中带着几分调笑,“不过你要搞清楚,有的人请爷贪图爷还不屑呢!”淡淡说罢转身向假山的台阶走去。
凌香楠没有料到程思义说话会如此直接,脸上恼羞成怒,顿时飞上两朵红云,望着程思义的背影恨地直咬樱唇,敢情你几次三番吃我豆腐,我还得谢谢您垂青了!
两人一前一后蹬上山顶,来到凉亭里,只见中央的石案上摆着一张琴,一旁摆着茶具。
“有人在此抚琴吗?茶水还冒着热气呢。”凌香楠用手试了试,发现茶盏里是半杯君山银针。
程思义瞟了一眼茶水,默不作声地凝视了那琴片刻,然后转身来到栏杆旁俯视四周的景色。从这里,正巧可以看到东府偏院一隅,程思义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而悠远,凌香楠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打量他,突然觉得眼前那修长秀颀的背影带着一抹浓重的凄凉与孤寂。
凑巧一阵阴风袭来,四周黄杨茂密的叶子哗哗作响,凌香楠立刻抱起双臂,感觉有些清冷。
“少爷,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看样子要变天了,等会可能会下雨呢。”香楠抬头看了看天,迫不得已上前小声询问。
“香楠,你说,即便是亲人之间也存在利益关系吗?为了一个利字能置亲情于不顾。”程思义冷不丁地回头问道,看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无光。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自己的闺名,凌香楠有些意外,怔了怔,然后观察他的神色,“少爷,您为何这样问?据奴婢所知,越是小门效,亲人之间关系反倒亲密。越是大户人家,亲人之间反倒疏远。那些勾心斗角的利益地位之争,不都是发生在大宅子里吗。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几天前她随程思义拜访东府时的情景。隐约觉察到,程思义与东府那边的恩怨恐怕不是有些,而是很深。
“是啊,你说的对。”程思义抽回落寞迷惘的眼神,笑了笑反问,“那你和你哥哥是不是很亲密?你从小就是被他一手带大的?”
“呃,小时的一些事,奴婢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反正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哥哥过活,和哥哥几乎无话不说的。少爷怎么突然这么问?”凌香楠想了想说道,自己刚穿越来那会,这具身体也就五岁刚刚开始记事,至于之前是怎么样的,她真的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程思义的神色中涌上几分苍凉,让香楠不禁心软。
“少爷,不如找个时间去看看老太爷吧,他一定很想念您。”突然不知从哪来的勇气,香楠大胆提议。
程思义顿时回过头,两道犀利的目光深沉似水,直盯盯地看着她。直到香楠羞涩地别开眼神,程思义才收起目光,换做柔和的浅笑,“有些事,不光你不懂,连我也不明白。不过你说的对,爷爷是我在这世上血缘最亲近的亲人了,我是该去看看他老人家。”
凌香楠乖乖在一旁垂眸而立,心情平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嘴的嫌疑。
“呦,好巧!妾身见过二爷,早听说二爷回来了,可惜一直不曾得见,二爷已经好久没去素恩的秋荷苑了!”一个轻柔温和的女声传来,末了是一句酸溜溜的娇嗔。凌香楠抬眸,见到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已经走入了凉亭。
“原来是素恩啊。刚刚收药回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直没抽空去看你,你不会在心里怪我吧?”程思义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上前握住秦素恩的双手。
“二爷您真忙。妾身还以为您快忘了妾身呢!”秦素恩撒娇,一副媚若无骨地往程思义肩膀上倚,“若不是妾身今日正巧在怡然亭抚琴散心,恐怕还无缘得见二爷吧?”
程思义也不客气,顺势拦腰搂住了秦姨娘的腰肢,用更加温存的话语安慰她,“别这么说,我今晚就去你那,这总行了吧。对了,原本给你带了件珍珠宝石裙回来,结果另作他用了,等会送你一对玉如意去,权当补偿。”
“不管您给什么,妾身都高兴。那就这么定了,晚上妾身备好酒菜等着您。”秦素恩娇滴滴地轻喃。不经意间眸子扫了程思义身后的凌香楠一眼。
凌香楠早就浑身不自在了,旁观人家夫妻亲昵多时,留也不是去也不是,这下秦素恩看她一眼,她更是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早把程思义骂了个遍,这厮根本就是种马一只啊!
“玉花,玉花!”也不知程思义喊了自己多少声,凌香楠回过神时,只见对方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
“啊?是。”凌香楠赶紧上前,又见过秦素恩对她行了礼。
“走了!下雨了,咱先借用秦姨娘的韶去,等会再给她送回来。”程思义说着,径自撑开一把油纸伞。
“哦。”凌香楠抬起衣袖遮住头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经开始下雨了,心里忍不住腹诽要不是你非赖在这看什么风景,怎么会被淋雨?
程思义独自撑着伞走在前面,香楠一路小跑地跟着,等走到前院庑廊下,衣服早已湿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