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之间
李铭辅显然没有心情闲话,他不过起身,走到红绫之前,斗彩大会规矩,由皇帝亲自拉下红绫,表示斗彩开始,各家制香师,可为采女描妆,由来自京城、流城其他各地知名制香师最终评断。。.
李铭辅伸手拉下红绫,歌舞再起,白玉之、慕容绍、苏紫云各自一拜,玉案高台上,胭脂水粉间,战役拉开。
白家玉案前,白玉之展开胭脂匣子,慕容芜还是第一次见到,白玉之拿起金雕珍珠嵌着的妆盒,敷粉不同于往常的白粉或名贵的珍珠粉,乃是名贵的檀粉,
檀粉,乃将胭脂与铅粉调和于一起,呈檀红色,与先敷白粉再涂胭脂之法,有明显差异,色彩均匀、娇媚如桃,杜甫曾有诗云“暗砌匀檀粉”,便是对此种妆容的赞誉。
白玉之手法轻盈,慕容芜感觉如风拂面,他修长的指,手法如神,白玉之以螺子黛画小山眉,螺子黛乃极名贵的画眉石,加上白玉之巧手绝妙,其眉形便若远远山脉,连绵悠长,衬得一双湖水般的眼更添明净纯美。
白玉之唇角露出隐约笑容:“很美……”
白玉之如绣的眉眼凝视着她,秋阳之下,有恍惚错觉,慕容芜甚至感觉,若时光就此停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只是简单的两个人,不必要去面对世间的纷扰。
金箔花钿、新月斜红,白玉之又以脂粉点了杏靥,檀口淡淡,柔唇轻红,娇柔妩媚。
不需几时,红妆美人,悄然生姿,慕容芜一身鲛绡蝶衣,容色艳极,衣袂却清素淡雅,艳则极致,素则端庄,妩媚风饶不失典雅贵气。
而慕容绍则以胭脂粉勾面,薄粉微微而笼,淡淡胭脂色晕开,于汀兰轻颦浅笑之间,妖娆之色里竟有几分真纯。
而苏家采女亦有风采,涂脂画黛,便以苏家最负有盛名的唇脂醉红为采女上妆,苏家采女亦是一身流红衣裳,看上去极是耀眼夺目。
三名采女各自妆点好,本要一起走下高台,白玉之却叫住了慕容芜,他久久凝视她,长裙逶迤,素净蝶衣勾勒她纤瘦身量,她容颜似雪,长发披散,一支蝶簪挽了万缕柔丝,耳上珍珠亦是纯白色的,她周身再无他饰,艳丽与纯色,冰雪气质尤其逼人。
“玉之……”慕容芜亦望着他,觉得他的眼里似有所诉。
白玉之这才回神,执起画眉石,在她眉梢的一个细微缺角处一勾,那若花瓣凋了一般的眉,便再无缺憾,连成一线,双眼亦更加明亮了。
“去吧……”白玉之轻轻的道,今日的他有一些忧郁。
他眸光忽然有一瞬暗淡,那一瞬,竟令慕容芜有一丝心痛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这一眼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她没有多想。
三名采女各自站在李铭辅面前,李铭辅惊艳于描妆之后的慕容芜竟如此绝色。
艳丽至极的妆容,素净至极的衣裙,那女子便好像是自天阶走来的云中仙子,抖落了尘俗与纷扰,却无碍她的芳华。
慕容家二小姐上妆的样子,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
无不发出惊叹与议论。
“慕容家小姐真是美……”
“嗯……也不俗气。”
“到不知是因为倾城公子的化妆术已然出神入化,还是本身便是个美人胚子。”
……
人群中的议论令慕容芜觉得好笑。
作为评判的各位制香师盯着三个人细细打量,眉宇间皆有赞许之色。
各自写下玉牌,放在内监的梨花托盘上,上呈天子。
李铭辅的眼神一直盯着慕容芜,待玉牌呈上方才转眸望向了白玉之。
他的眼神有复杂之色,白玉之却平静异常,他不过与他对视,许久,李铭辅终究低下了眼睛,那一瞬,终有些许妥协之色。
白玉之唇角微微一勾,一边,慕容绍却没有放过这个细枝末节。
他见李铭辅将玉牌一一放好,走到台前,正要开口之时,忽然上前一步:“皇上,且慢。”
一声,令四周瞬时发出议论的声音。
皆回头看向他,慕容绍望白玉之一眼,白玉之却依然神色安静,不为所动,慕容绍迈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草民有冤,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四周顿时寂静。
李铭辅亦凝住了眉,看一眼白玉之,却笑了:“哦?慕容公子有话,不妨待斗彩大会结束,再与朕说不迟。”
“不,那便只恐来不及了。”慕容绍的话,令李铭辅诧异,他看看白玉之,但见慕容绍亦望向白玉之,心想,莫非此事与白玉之有关?
李铭辅于是道:“如此,慕容公子便起身,说来便是。”
“谢皇上。”慕容绍起身,却转身对向白玉之,向来病弱的公子,忽然有坚毅的神色,甚至似乎有恨,他直指白玉之,“白玉之,你以我慕容家妩妆取胜,胜之不武。”
此言一出,整栋四方。
人群之中,皆发出阵阵惊叹。
李铭辅亦是一怔,慕容芜骤然转身:“哥哥,你说什么?”
妩妆?!怎么会?白玉之所用不过普通胭脂水粉,怎么会与妩妆有关?他甚至没有用到胭脂泪。
慕容绍看向慕容芜:“妹妹,你被他骗了,他一直都在骗你……”
“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慕容芜不明所以,她转头看白玉之,白玉之眸子仍若湖水般清澈无澜,俊朗不凡的脸容平静安然。
“白玉之,你拿了芜儿的玉光瓶,而妩妆的秘方便在玉光瓶中。”慕容绍一句话,令慕容芜心中一震,玉光瓶?那不是自己为了筹钱而当掉的母亲遗物?怎么会在那里?而白玉之又怎么会知道?
白玉之幽幽笑了:“玉光瓶的确在我这里。”
白玉之自怀中拿出玉光瓶,玉光琉璃,玉色幽碧,慕容芜一惊:“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白玉之笑笑:“我回流城途中,特意赎回了它,我知道,它很重要,但我起初却并不知道,这只玉瓶与妩妆有关。”
“但你后来知道了,而你适才……”
“我适才,所用,皆是白家胭脂,绝与妩妆无光。”白玉之脸色忽的肃然,他转眸看向慕容绍,慕容绍亦是韬光养晦多年只为今天这一刻,他道,“你……该是不知妩妆的秘密吧?”
“我虽不知,可我却知道,你们白家始终觊觎妩妆,而你亦令大盗夜灵潜入白家,偷取妩妆,并且得手……”
“不错,我的确令大哥潜入过白家,偷取妩妆,而大哥是否得手过,我却不知。”白玉之打断慕容绍,看向一边惊愕不已的慕容芜,“但听你如此说,当初该是得手了,只是……后来也许因与芜儿有情,大哥并没有将妩妆交给我,而是还给了慕容家,慕容夫人便留给了芜儿……”
“你起初被应娶慕容雪为妻,你一心要娶芜儿,亦是因为妩妆吧?你只是想利用芜儿,如今……你终于得到了。”慕容绍的话如一把尖刀插进慕容芜的心。
慕容芜看向他,白玉之曾说过许多娶她的理由,和那些所谓的无可奈何,可是……
白玉之亦凝视着她的眼睛,深而幽邃的目光仿佛流动着许多过往。
“不错……”
秋色之下,寒意透骨。
白玉之一声“不错”几乎令慕容芜站立不稳:“什……什么?”
慕容芜怔怔的站着,哥哥在说什么?白玉之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不如原来所料?
李铭辅亦疑惑万分,此时,白夫人站起身,一步冲到慕容绍身前:“慕容绍,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白家与你们慕容家从来如同水火,联姻不过为缓和两家关系,你却不要如此污蔑我白家声誉。”
“视同水火?”慕容绍忽然仰天冷笑,“不错,不错!白家与慕容家的确如同水火,但……你与季芸却恐怕是暗中勾结吧?”
白夫人一惊:“你……你胡乱说些什么?”
她惊异不已的眼神已告诉慕容绍,他所言没错,他转身看向季芸,季芸与慕容雪亦是惊异的眼神。
慕容绍看向云斓,云斓点点头,自台下领上两个人,一个是年迈的老者,一个是一个秀美女子。
“林先生,香萍……”
白夫人顿时脸色煞白,季芸亦怔住了神色。
林海源缓步走到季芸的玉案边,绝狠的目光好像要将季芸一剑杀死:“季芸,你可还记得我?”
季芸身子顿时一软,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林海源,他回来了。
他竟然……没有死,不但回来了,竟然还来到了斗彩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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