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心不乱

    因是晨起，一路上少见人影，唯两三个扫地小沙弥。

    见是流苏，一个小沙弥流着鼻涕，呆愣住了。流苏得意洋洋冲他笑，他像被吓到一样，浑身颤抖着后退。

    流苏暗笑，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当真霸气，欺负型尚的勾。当做得可不少啊！这么一想，她释然了，当个平民也不错，至少活得真性、洒脱，爱怎样就怎样！

    苏景衡带着流苏来到一间禅房外，停下。他伸手敲了敲房门，唤了一声：“师傅。”

    “是子昙吗？”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紧接着门打开了，一位身披红色袈裟、面目慈祥的老僧出现在门口。

    他正是迦叶寺的主持，智空大师。

    子昙是苏景衡的法名，不过流苏从不这么叫他，小时候叫他“和尚哥哥”，长大了就直接叫“苏景衡”。

    “师傅，流苏她……她……”苏景衡欲言又止。.

    智空一目了然，半眯着眼瞧向流苏，微微笑道：“流苏啊，你是不是又不走了？”

    流苏昂起头颈，冲他嘟嘴，“是啊是啊，你若赶我走，我拔光你的胡须！”

    智空忙一手护住下巴，银白发须在手中栗栗抖动。

    苏景衡脸色一沉，正待喝斥。流苏嘻嘻笑着，身影闪到了好远。

    “喏……你不反对我就住下了，谢谢老和尚！哈——”

    晨光里，她玲珑的身子像染上一层金边的小燕子，飞速窜动，美丽而生动。

    苏景衡双眉轻拢，目光无法从她身上挪开，隐含着一丝担忧和无奈。

    智空一双睿智的眼睛在他脸上打转，半晌，说了一句：“子昙，圆悟禅师倡导的佛法是什么？”

    “一心不乱。”苏景衡从容答道。

    智空颔首，“禅净不二，心净自明。子昙，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苏景衡轻拢的眉头化开，捻了佛珠道：“多谢师傅提点！”

    一心不乱！心净自明！流苏也罢，谁也罢，世间事，世间人，不都已经随着他侍佛的心而抛之脑后了吗？如此妄动嗔念，实属不该。

    此时，钟声鸣响，余音袅袅。沙弥们一天的修行正式从早课开始。

    苏景衡暂别智空，身影缓行至大殿中。身为智空大师的座下大弟子，参禅问佛、教导弟子、处理佛事……都是他的管辖范围。这两年，智空年纪大了，寺中琐事几乎都压在他一人肩上，苏景衡不喊累也不怕累，将迦叶寺打理得井井有条。

    流苏来到后寺一间简陋的竹屋前，这是她住的地方，她十三岁那年，苏景衡亲手为她搭建的住所。

    屋内空旷，仅一床，一桌和一个木箱，却足足伴了她五年。

    跑了一晚上，她也累了，此刻也不顾及什么仪态，仰面躺倒在床上。熟悉的被褥味，带有浓浓的湿气，她一个侧翻，睡实了。

    时近夜幕，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伴着一盏清幽的灯笼，苏景衡伫立在门口。

    他顿了一顿，没有立即进屋。良久，叹了叹气。

    伴着叹息，他将另一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然后踱步来到床前。

    微弱的灯光下，流苏蜷成鼓鼓的一团，呼吸轻浅，带着自然的女儿香。

    苏景衡凝视了她一嗅，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突然，被褥被掀开，一道身影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