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最美不过，年华初见（2）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消化父母双亡的事实，长日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促使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村里花去了同样的时间来修复灾后的一切。

    村子恢复的速度比预料中的迅速，崎岖的山路换成水泥公路，拉近了县城与村子的距离。刷着淡黄色油漆有着明亮崭新的玻璃窗的希望小学成了新的学习地方，连老师都是从外边的大城市调过来的。尽管人不多，所幸让每个科目都有了相对应的老师。

    老村长收留了我，免去我成为孤苦无依的流浪儿的下场。这件事让我很感激他，可不论内心的感情有多么汹涌澎湃，我却只能用单调无味的“谢谢”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太久的沉默让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成了一种问题，除了简单的短语，我无法说出像过往一样的一大段长句，只要字一多，说起来就会磕磕绊绊的。

    那时候，由于这个问题，我陷入了一个十分窘迫的境地——村里的孩童不免有几个顽劣的，总喜欢结巴长结巴短地叫我。

    而席以宸正是在这种窘迫的境地里，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席氏热心于公益慈善，向村里的希望小学捐资了二十万人民币，席以宸作为公司的代表亲自前来探望山区孩童，并带来一大批衣物以及文具图书。

    老村长以最隆重的礼节在自家院子里设宴招待他的时候，我和丹丹就趴在灰蒙蒙的玻璃窗后，眼巴巴地瞧着那一桌丰盛的菜肴。

    席以宸背对着我们，看不到半点长相。

    丹丹往嘴里扒着白饭，眼巴巴地瞅着外边桌上的荤菜，含含糊糊地对我说：“爷爷真偏心，咱们家一年才能吃一次肉，居然全给那个人了。”

    我没去附和。父亲曾说过，人总会下意识地舍弃芝麻去捡西瓜。

    一顿肉食算什么？人家带来的可是一笔二十万可以造福全村的巨款啊，能比么？

    就在我们俩就这桌子上的素菜吃得欢快时，本应该在外边陪着贵宾的老村长忽然在门口叫我几声。于是，在丹丹吃惊的目光里，我揣着一颗蹦跶得跟兔子一样的心走了出去。

    那时候席以宸正静静地看着我，黑眸看不清情绪。

    老村长搭着我的肩膀，眼里含着浑浊的水光：“这孩子就是温菀，她父亲就是去年救了全校孩子的温成海。那场地震发生得太突然，小温的老婆也没来得及逃出去。可怜这孩子一下子就没了爸妈，一整年就没见她跟谁说过话。唉，造化弄人啊。”

    老村长讲这话的时候，我站在他的身边，倔强地瞪着眼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没什么好伤心的。我的父亲救了全校人，他是全村子的英雄，是全村子最风光的人物。我是英雄的女儿，该为他骄傲才是。

    席以宸安静地望着我，半晌，他朝我伸出手，说：“温菀，过来。”

    我抬头去看他，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他的脸并不是非常清晰，只能模糊感觉到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青年。

    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很好听：“读几年级了？”

    “三年级。”我扭头看了眼老村长，又垂着头不敢看席以宸。

    头顶被人轻柔地摸了下，席以宸低声和老村长交代了几句，就牵着我，在村长的带领下到了为他准备的房间。

    老村长把我们送到了门口，临走前摸了摸我的脑袋，半是欣慰半是惋惜地看了我几眼。他这个眼神，让我无端端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袋里自动想起了丹丹曾跟我说过的，附近有人贩子时常拐卖孝的事情。

    便直愣愣地杵在门口，死也不进去。

    席以宸什么话也没说，手伸到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到我面前：“吃糖么？”白皙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枚金色外包装的巧克力。

    我听说过这东西，村子里最富裕的那家人的孝时常拿着这样类型的糖果在孩子群里炫耀。乌溜溜的样子，只要一点点就能甜到人心里去。

    可父亲说过，不能随意拿别人的东西……

    我咳了几下，一脸矜持地拿过糖果，心想，我这个应该是不属于“随意”拿人东西的。

    他轻轻笑了声，摸摸我的脑袋，说：“温菀，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戒备，你父亲曾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这层面看，我们是一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背着光，矮矮的我伏在他高大的身影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男人看起来清贵优雅，我便想，这应该不会是一个骗子。

    他直起身子，重新牵起我的手，声音沉沉的：“我到这里来，是专门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