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最美不过，年华初见（4）

    九岁那年，我离开了渺渺深山里的村子，跟着席以宸去了A城。.

    临行前丹丹牵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我记得每个月都写一封信回来，不能忘了她，忘了村子里的人。我忙不迭地应下来，用尽全力告诉她，每年初夏的时候，我都会回到这里，给父母扫墓。

    彼时朝阳初升，和煦的日光染遍大地。

    老村长依旧一头白发，满是皱纹的脸上爬着两行浊泪，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温菀，跟着温先生到外面，要懂礼貌，要好好学习，给你爸妈争光。不要再伤心父母过世的事情，考个好大学，村长相信他们在天上也会觉得高兴的。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想待了，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记着，不管什么时候，村长家里都有你住的地方。”

    老村长虽是个受过文化教育的人，可到底不擅长说一些煽情的话，憋了好久，才吐出这么一小段。

    可我却听湿了眼眶，朝他用力地点点头。

    牵着席以宸的手上车时，我抬头看了眼蓝天。.

    母亲生前是个有些迷信的妇女，在她的影响下，我也深信着这世间是有灵魂天堂的存在。

    我相信我的父母不会离开我，他们一定只是躲在天上的某朵云彩上边，一脸慈祥地冲我笑着，一如我往日同他们撒娇露出的表情那般。

    抹了把眼泪，我钻进车子里，贴着窗户和他们道别。

    车子渐渐驶远，在村口转了个弯，便再也见不到那一群送别的身影。

    我抽了抽鼻子，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席以宸坐在我身边，拿了瓶矿泉水递过来，询问我要不要喝水。

    在得到我需要的回答后，他收回手，亲自拧开了盖子，把清水送到我的唇边。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他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套动作后，原本在崎岖山路间行驶还尚且平稳的轿车，似乎滞了一下。

    从山里到A城，折腾了近一天的时间。

    飞机降落的时候，我乏力地靠在椅背上，模模糊糊地睡着。隐约间感觉到有人往我身上盖了条毯子，又把我的脑袋枕在一个温热宽厚的地方。

    头顶上传来沉沉而温柔的声音：“睡吧，小菀。”

    我想告诉他，我不喜欢小菀这个称呼。奈何那时候太累了，眼皮子都懒得睁开，索性先行睡去，等到醒来后再跟席以宸抗议也不迟。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因为睡眠中恍恍惚惚做的一场梦，让我一觉醒来忘记了和席以宸抗议的这件事，致使他一直这么称呼我，直到18岁那年。

    我从来不是个喜欢做梦的人，在过去九年的时间里，梦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十分陌生。也许是白日的生活太丰富，让我连思念一个东西的时间也没有。

    父亲和母亲去世后，我天天都在想着他们，可就是死活梦不见，仿佛老天在故意跟我作对一般。

    可不知怎的，偏偏就在这一次的睡眠里，我真真切切地梦见了我的父母，很真实。

    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四面浮动着虚无飘渺的轻烟。

    我看见他们相携站在前方，身形隐隐绰绰，看不清脸。

    “爸爸——妈妈——”

    我大喊着，妄图跑到他们面前，可不论怎么努力，父母的身影从来没有靠近半分。

    就在我泪流满面的时候，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不徐不慢，如同清风。

    他说：“小菀，好好活下去，健康地活下去。不管我们离你多远，只要你想我们，爸妈就会立刻到你身边保护你。”

    这句话不是父亲第一回对我说。

    我清晰地记得，每每父亲说起这句话时，那张沧桑却依然俊逸的脸上总有一丝欣慰，唇边衔着一抹浅笑，也会抬起手摸摸我的脑袋。

    我急切地走近几步，想要看看他们的脸。

    可脚下的步伐还迈不过三步，四周的一切就开始渐渐淡去，如同一幅褪却的山水墨画。

    而他们也在这幅逐渐寡淡了的墨画中，隐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