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兴亡

    窸窸窣窣声响，在场众人无不齐齐下跪，唯北魏的一番将领只单手放在胸口，以示敬意。.

    紫盖忽临，翠华争拥六龙，雄丽高寒。

    穿简装软甲的中年帝王，皇帝蓄着美髯，凤目斜斜上挑，谦谦美男，身形高健，一派温润君子，温和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不愧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子孙。

    身后凤驾一位身穿轻简暗红绘纹宫装的端华美人迟迟行来。

    美人抬首，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皇后端庄容华，朱砂红色宫装更衬得肤若凝脂，睫如密扇，眸含秋波，颊上淡扫脂粉，唇染胭脂，美得如秋水般静婉娴淑，宁静中含着端然的威严，乃是一国之母的风仪。

    有知情者暗叹这皇后与当年那位女子何其相似。

    还未待细细看，靓丽的一抹红飘了过来，扑在皇后的身上，搂着她的纤细手臂，撒娇起来。

    “母后您终于来了。”沉香躲在皇后怀里，把脏兮兮的小脸藏住。

    皇后温柔一笑，不待开口，身后宫娥牵下来一位鹅黄衫子的六岁女童，小公主圆滚滚，极是可爱。

    她见沉香撒娇，脱离了宫人的手，嘟着嘴巴也扑过去抱着皇后的衣袍下摆。

    “母后您终于来了——”她奶声奶气地发着嗲音，学着沉香撒娇。

    小人儿学得有模有样，众人忍不住笑起来，赢修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新华和一干宫娥更是掩唇笑开。

    皇帝大步走来，抱过了玲珑的小公主，一捏她的小鼻子，爱怜道：“怀珠，休得戏耍皇姐。”怀珠是华仪公主名姓。

    怀珠一听这话，小脸变了变，立刻捂住了小鼻子，使劲往皇帝怀里钻，闷闷道，“父皇快些救我，不然我的鼻子就被恶公主给捏掉了！”

    孩子天真的话语再次引来一片哄笑。

    “怀珠。”

    只闻一声轻叹。

    雪白长衫的男子从一架玉撵上下来，掀帘而出。恍如仙君落世，偏偏公子，一尘不染。在场女眷纷纷羞红了脸，心下感叹，这妖孽一般的男子。

    沉香的身子微不可闻的一颤。

    他摇扇行来，笑颜温润。

    “怀珠这般欺侮沉香，本殿也不许了。”

    公子温雅如风，此乃沉香、怀珠一母同胞的皇兄，当今太子落玉，亦是中原闻名的三公子之一，温文儒雅的落玉公子。他向皇帝请安，皇帝摆手让其平身。

    “皇兄……”沉香抿了抿唇，太子看去，一怔，忍不住失笑，眼底有淡淡的怜惜，迈两步过去牵起沉香柔若无骨的手，掏出怀中的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痕迹，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脸颊，“怎么弄成这样。”

    沉香撇了撇嘴，细声道：“从围墙上摔下来弄的。”末了又补了句，“不干新华的事，是我想出来放纸鸢的。”

    皇帝的脸色冷然几分，呵斥道：“胡闹！”

    龙颜大怒，众人皆颤三颤。沉香却气鼓鼓地嚷道：“我怎么胡闹了，我怎么胡闹了？我不过是想放个风筝，就只有狩园宽敞了。整天在宫里头坐，我都发霉了。”

    众人唏嘘，看来昭仪公主果真如同传闻中的那般骄纵。

    皇帝脸色缓了缓，依然板着脸。

    “下次不许再这般胡闹，兴师动众，就连北魏的大将军王都为了你中途退离狩猎。”

    “是，父王就别再生气了嘛。”昭仪喏喏着撒娇道。

    “你啊。”皇帝哭笑不得，点点她的额，昭仪公主摸摸额头，甚是配合地吐吐舌头，一副窘迫可爱的模样。

    众人皆笑，皇帝笑，大将军王笑，太子笑，昭仪公主笑，华仪公主笑，皇后也笑，笑意并未达眼底，反倒生出淡淡的一抹悲凉来，看着沉香的脸良久，轻轻叹一口气，眼前的女子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看着儿子落玉对沉香的怜惜，皇后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平复心底的不安，皇后挂上贤淑的笑容：“昭仪，听宫人说，你前几日去寺庙里求了签，可是上上签呐？”

    沉香沉默了，落玉上前一步，借着阔袖，把沉香的手收入手心道：“但说无妨。”

    他的手掌传来暖洋洋的温热，给予她无限的动力。沉香犹豫一刻，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是上上签。”

    侍立一旁的星命司仪趁机奉承道：“昭仪公主出生那日，金燕盘旋于顶七七四十九天，师傅曾言昭仪公主乃是可兴天下之命数，公主命理贵不可言，自然抽到上上签。”

    可兴天下。

    心一紧，她的手脚冰冷，凉意直窜脑门。星命司仪确实曾言她可兴天下，可他们不知道后面还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