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鬼尊夫人
其实即墨千成答应樱瑶带其一同回芙蓉水镇的那一晚，一个黑影一直遥遥的蹲在院内那棵跨越了樱瑶的院落与浮生书房的大树上。.
待即墨千成离去之后，身着黑袍的黑影如一阵风般来到了浮生的书房。
此时的浮生，正在埋头画着一幅场景，那是一个身着白纱素衣的女子，怀抱着一个玄衣少年，纵身跳下悬崖的场景，悬崖之底，一头背生双翅膀的黑牛，眼眸中充满了血色的鲜亮，炯炯有神却略显忧愁的望着眼前已没有莲花的池塘，随后是他一声声痛苦的嘶吼，撕心裂肺的吼叫常常把自己从梦中惊醒，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的眼里总是噙着一滴泪。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梦见这头牛，和一个总是身着玄衣的少年。与其说是萍莲传说在他内心刻下的烙印，倒不若说，这传说本就是他自己因此梦而杜撰的故事。
浮生专注的疾笔画着，浑然不觉有个黑影正一步步靠近，直至那黑色的影子已经遮挡住了面前的烛光，于画纸上投下一道阴森黑布的阴影。
浮生猛一抬头，顿时惊愕失色。
“你，你，你是谁？”
黑影揭下黑袍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若隐若现的脸。
浮生一看，更为瞠目结舌，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到我很惊讶是吗？”黑影云淡风轻的飘出一句话，片刻之后，顿了一顿，又飘出一句更让人震惊的言语“因为我们有一张同样的脸。”
浮生更为木讷了。
“起初我与你也一样惊讶，你惊讶于我的脸，我却惊讶于你胸前的这印记。”
浮生低头未瞧见盂，遂又慌忙扒开衣衫，果真有一朵莲花印记于胸前熠熠生辉的闪闪发光。他用手去抹了抹，却怎么也抹不掉。
“这个，这个，原来并没有！是你方才烙上去的？”
“如若是我烙上去的，我便不会和你一般惊讶了。”
“那为何，为何……”
“那日在傒囊洞中，见到你的第一面，我方才知道，当初她说让我牢牢记住她，而在这身上施下的烙印，原来却是为了我日后好找到你。”
“你在说什么？她又是谁？你的意思我完全不明白。等等，你是那日的那个黑影？可当日你并非此番容貌。”
“不怪你不认得，平日我从不在外人面前示以我本来的面目，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真切的我。”
“你的意思，我并非是你的外人？难道我们俩之前很熟吗？”浮生一次比一次诧异，“不是你的外人，难道……难道是你的——内人？”这么一想，浮生顿时觉得一阵恐惧袭上心来，如若真是这样断袖的关系，倒比眼前这个有着与自己同样一张脸的现实还让人咋舌。.
黑影见状，无奈的睥睨了下浮生，“空有一身躯壳，果真这般痴怔。”
“我一直觉得那梦中黑牛与少年，似与我有斩不断的关联，似乎我的命运里始终是让我等着一个人，不是樱瑶，难道是你？”浮生琢磨着，不禁一哆嗦。
“我问你，那日我救你一命，此恩情你是报，是不报？”
浮生想了想，那一日，黑影仅仅寥寥数语就把宇文诺与樱瑶对战半晌的傒囊和那红衣少妇打发走了，想必定是一个厉害的主，不经意间的一嘟囔，却不小心将心里的话从嘴里溜了出来。“你这么厉害，我不报能行吗？”
“那就好，明日你就启程去芙蓉水镇。”
“芙蓉水镇？那不是樱瑶的家乡吗？”
“樱瑶？就是整日与你一起的丫头？”
“是啊，她的家乡就在芙蓉镇。十岁那年，我倒去过一次。现在去那里做什么？”
“去帮我找七巧莲心的主人。”
“七巧莲心？”
“你只管去找，其他暂且不用多问。”黑影顿了顿，缓缓道“还有，保护好自己，不要生出意外。”
浮生觉得这最后一句“保护好自己”，听上去像似关心自己的话，可怎的和刚才断袖的想法混杂在一起，就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呢。
“你自己怎么不去？非要遣我去？一头雾水的从哪里找起，我都不知道那个什么七个莲子，还是八个葫芦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何去找？更别说他们的主人了！”
“你去是不去？”黑影侧身用阴冷的余光瞪了浮生一眼。
“去去去！哪敢不去。”浮生慌忙一改先前的推脱，遂又忍不住满肚子的好奇“顺便问下，你是不是叫玄穹啊，那是红衣少妇好像是这么称呼你的，你到底是妖是魔还是鬼啊？为何总是如烟如雾又如影一般飘来飘去的？我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该不会真的是……”
“哪那么多话。”说着，黑影便又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了，徒留一句话在空中回荡“顺便告诉你，明日那个唤作樱瑶的也会去芙蓉水镇，你便一同前往便是。还有，此事休要告诉他人。”
浮生一脸茫然的呆立在书房之中，一切太突然，太蹊跷，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恍如梦中一般。第二日听说樱瑶果真辞行了，便半信半疑，半恍惚的跟着来到了芙蓉水镇。
后在这离开清月阁的一路上听樱瑶提起自己此行是带即墨千成寻找七巧莲心，联想那晚的黑影，他便不得不相信那夜的真实了。
话说浮生，樱瑶，即墨千成和阿布四人离开了清月阁之后，菡萏当时还站在阁楼的二层凭栏眺望，待回过神，返到自己的厢房之中时，见方才关着的房门，却虚掩着。
菡萏谨慎的推开门，却见自己的香榻上半倚半躺着一个绣满牡丹彩蝶的黑衣女子，正手持一把翡翠凤翎的折扇，掩面而笑。只露出一对闪着犀利红光的妖媚双眸和眉间那朵如火如钿般的朱砂。
“菡萏妹妹真是让我好找啊，三千年才显露踪迹，你眉心那朵花钿我可一直记忆犹新，不敢忘记呢！原以为那日的莲花仙子早就死了，所以七巧莲心便自此跌落崖底，不见了踪迹，虽然也又人说莲心随之她当日那团自焚的火燃烧殆尽了，可我以为，论谁会轻易让那莲心失了去呢？本以为那日一火，你这丫头终是逃不掉魂飞魄散的境遇，不想居然你还活着，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不枉我这么些年一直未曾放弃，原来妹妹在这里，想必妹妹当日也不会舍得真的把那莲心烧了吧。妹妹竟然有这宝贝，缘何要将自己委屈在这风月之地呢？”
“妹妹这一声，唤的未免太过牵强了吧？你我还不知道谁长谁幼呢？”菡萏若无其事的转身，轻轻的关好了门，径直走到了桌案之前。
“呵呵，我见菡萏姑娘面容姣好，且这般年轻，原以为是妹妹，不想也有可能是姐姐。仙子的寿命自是比我们这些妖鬼的要长些，这倒是我的疏忽。不知菡萏姑娘可否见谅呢？”牡丹彩蝶见菡萏未有言语，只是在桌案上的针簸里，挑着针线，遂又接着说道：“正值我心爱的夫君身体欠佳，那七巧莲心可否借我用上一用？”说着，牡丹彩蝶于香榻上拂袖端坐了起来，一边微微扇着扇子，一边用余光小觑着。
“身体欠佳？鬼尊那身体想必并非只是欠佳而已吧。是想借七巧莲心得以重生吗？所以，鬼夫人可真是爱夫心切啊，竟然亲自出面了？”菡萏说着不慌不忙拿起未完成的刺绣，神情自若的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
“呀，菡萏姑娘居然惦记着我们夫妇呢！本以为这么些年全凭是我一个弱女子撑起鬼界的这一片天，鬼界的早已退避三舍了，不想居然还有人一眼便能认出我来。真是可喜可贺呢！”
“鬼夫人那眉间的炽焰朱砂，想必没见过的人，也会早有耳闻吧，只是今日一面，确实是闻名不如一见。没想到鬼夫人确是如此这般妖娆的美人！”
“哈哈……菡萏姑娘可真会说话，许是那日人多未曾留意本夫人，现在才注意到我吗？哈哈……不过，姑娘一看便知是个爽快的人。那我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我此来是为七巧莲心，姑娘也别让我再费口舌了，借来一用吧！”
“说的倒是好听，借？世人谁不知道，七巧莲心如何存在借与不借的问题？只怕是，你这借可是有去无回吧？别说我没有，即便我有，我也有不会给你。何况我并非鬼尊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莲花仙子！”
“菡萏姑娘非要撕破了脸说话吗？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鬼夫人说罢，眉飞身而起，翡翠折扇在手中转着花儿，左旋右转，幻化出朵朵牡丹。牡丹飘飞之处，皆如利剑划过，留下一道道刀光剑印。
菡萏旋身一一躲开了，回身过来时，袖间射出颗颗银针，针针直奔鬼夫人而去。
鬼夫人一摆广袖，又是一转手中的折扇，虽银针纷纷被挡了下来，但却被银针的气势逼的后退了一步。
数十招下来，两人仍然不分胜负。
“不愧是莲花仙子。招式咄咄逼人呐！”鬼夫人话音堪堪落定，眉间的炽焰朱砂如燃烧了般，跃起腾腾的红火。再一挥手而出时，先前的牡丹便霎那间像似烧着了般，成了火焰牡丹。
菡萏接二连三，飞出数十根银针，针针刺中牡丹，可那被刺中而四处分散的牡丹花瓣所落之处却燃起了片片火光。
鬼夫人的炽焰牡丹果然名不虚传。菡萏眼看身入火海，正略显无措之时，忽见一道青光闪过。燃烧着的牡丹，以及被牡丹引燃的屋内的绸缎，顷刻间都熄灭了。
一袭手持紫檀木杖的青衣飘飘然立在了二人中间。
“哟，还说不是呢？这青衣我可依然记得！”鬼夫人见青衣来的气势，加之三千年灭了那莲华之火，断定此人功力在菡萏之上，只一个菡萏就已经纠缠了半天，虽有一定的胜算，但如若再多出一人，自己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遂见势趁机溜了：“既然菡萏姑娘今日还有朋友拜访，那我就不多做打扰了，下次再来拜会。”
菡萏朝着青衣望去，不禁又是欣喜又是讶异。
“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