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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角龙之冢

    玄穹踱着步子,在黑暗中,闲散的四处张望着。

    “你的故事呢?”樱瑶紧跟在后面一个劲的追问着。

    “我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你……”樱瑶断然没想到玄穹会是一个这样的态度,一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好像自己毫无戒心的被人扒了个干净,从头到脚看了个透彻,而对方却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捂了个严实。这委实让她很是有些气愤。“你这个骗子,枉我还这样信任你,你原来是这般说话不算数的人!”

    “我吗?”玄穹一会儿敲敲山石侧耳倾听,一会俯身沾起脚下的一寸泥土嗅于鼻前,面对樱瑶的狂轰滥炸,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之前有答应要告诉你吗?”

    “你现在不认账了?你分明说了声‘嗯’,还点了下头!”

    “哦!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情。”

    面对眼前这个佯装记性很差的无耻之人,樱瑶有种暴跳如雷的冲动。可最终她还是将这腾起的愤怒之火压制下去了,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个人却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看样子你也不会帮我实现愿望了,是吗?”

    玄穹终于停下了脚步和手上的动作,转身,望着樱瑶,可是黑暗中却瞧不真切,于是他倾了倾身,将脸凑近樱瑶的面前,专注的看着她略带愤怒的小脸,樱瑶被玄穹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惊的有些无措,寂静的洞底,喘息间竟然全是自己的气息。

    “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玄穹冷不防冒出这样算是赞扬的一句话,可是什么好听的话打从他嘴里出来,似乎都变得冷冷淡淡,馊了味道。

    “谁要笑给你看!”

    “是因为不帮你完成未了的心愿?”

    “卑鄙!”,“无耻!”,“骗子!”

    “有些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去做更有意义。如若你这般放不下,为何不自己出去完成这些事?”

    “死都死了,还能做什么?”

    “照这么说,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因为我也死了,而且,死了很久。”

    玄穹的这一句,声音压的很低,低到樱瑶实在没有听的太明了,“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事,我也不会帮你完成你的愿望,因为这些事情的前提都是如果你死了。.可现在这一前提并不存在。”

    “嗯?”这句话拐了一个大弯,让樱瑶琢磨了不少时间,终于了悟了!“你是说,是说我还没死?!”她有些惊愕,更多却是惊喜,恍若真的死后重生般,无法抑制的兴奋。

    “真的吗?真的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臂膀,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高兴的一把拽住了玄穹的袖子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晃了晃。少顷,却又像似明白了什么,一把甩开了。“骗子!大骗子!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愚弄我。”

    话说女人的脸犹如这夏季阴晴不定的天,忽雨忽晴,忽碧空万里,忽霹雳雷惊。

    “我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我要到那边看看,你是来是不来?”不论这天是如何的风云变化,玄穹的这张脸却依旧波澜不惊,他的语调一如往常般的一马平川,没有半分的跌宕起伏。

    可樱瑶头顶的天虽然还遍布着阴云,却拗不过自己胆怯的心,遂最终还是不声不响的跟在了玄穹身后。只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底,黑影玄穹又身着黑色的袍子,稍不留神,樱瑶就跟丢了。

    她有些慌了神,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手边是方才将自己绊倒的异物。她不禁觉得有些冷,虽时至初夏,但这万丈之下的洞底却寒气逼人,她穿着薄薄的白色纱裙,不免感到丝丝沁骨的凉意。

    突然间,一双玄色的布靴映入了眼帘,她喜出望外的慌忙起身,顺手拽着这布靴之上黑色袍子缓缓站起起来,这一拽便没再松开,或许她觉得这样就不会再走丢了。奇怪的是,这回黑色的袍子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就这么默许了她的这一荒诞举动。

    她就这么牵着黑色袍子的一角,一声不吭的尾随在袍子后面,脚下总有突兀的东西磕磕绊绊,幸好,因为拽着袍子所以没有再摔跤。走了约莫数十步,黑袍突然一驻足,樱瑶尚未收住脚,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却是一阵冰凉凉,软绵绵。

    “这里是角龙之冢,那些还未修炼成应龙便夭折的角龙,都葬身在此。”黑色的袍子顿了顿说,“多亏了你那师傅,让你有生难得一见这壮丽的奇景!”说着,“噌”的,玄穹腾起一团巨大的火光。

    樱瑶惊呆了,这时她才看清楚了洞底大概的面貌。面前是累成山一样高的万千角龙的残骸,盘根错杂,层层叠叠,一根接一根,一座接一座,这堆积起来的龙骨之山,高达数十丈,多大十几座,骨山之顶,还有些许尚未腐蚀完全的龙骸,有的龇着带血的龙牙,有的亮着锋利的龙爪,有的痛苦的怔愣着双眼,宣泄着满腔未尽的遗憾和眷恋。那些流淌出来瞬间就干涸了的龙血看上去依旧保持着新鲜,维持着当时顺着根根雪白的龙骨往下滴的最初状态。似乎时间在那最初痛苦的一刻凝结了。骨山脚下,那些隐约辨的清形状,却与这庞然大物般的龙骨相形见拙的渺小的人骨,七零八散落在各个角落。

    “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骸?”樱瑶上前几步,几近贴在玄穹的身后,颤抖着声音问道。

    “还不是和你师父一样,为了那悬在半空之中的龙珠!想是跌下来不是摔死,就是在洞底活活困死。”

    “龙珠?那颗闪着金光的珠子,原来是龙珠?”

    “要不,你那外表荣辱不惊的师父怎会不顾风险前去取那珠子?”

    “等等,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虽然我们跌下来的时候没有摔死,但是如若出不去,最终一样会困死在这里?”

    玄穹睥睨了下樱瑶,那居高临下高傲的样子像似在说,看样子你还不是那么笨。

    “如若一来取了那红壤便走,又怎会生出这些事来。他自己倒是落的清闲,撇下你这个没什么能耐的徒弟不管了,却累了我这旁人!如此也好,这样或许便可成全了那菡萏,早日完成那日的契约。”

    这一席话里,有太多樱瑶需要揣摩的东西。难道师父早就取的了那红壤吗?缘何还要取那龙珠?师父他,他当真弃我不顾了吗?还有那什么成全不成全,什么契约不契约?太多的疑问在樱瑶的脑海里打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你跟着栾华,到底都学会了些什么?潜水可会?”玄穹这一语打断了樱瑶的思虑,却又像一把利刀戳在她的痛楚,别说潜水,遇水都成问题。

    她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听见一个鄙夷的叹息从那黑袍的鼻腔里轻轻的嗤了出来。她有些惭愧,自己好像确实未能传承师父的精髓,不仅如此,竟还四处给师父丢脸,今日连旁人都这般觉得,也无怪乎师父对自己总是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

    玄穹敲了敲面前的岩石,说道“这里有水声,且脚下泥土较为湿润,岩壁之上有水滴渗出,如若推断不错,这堵山石的后面定是有一条地下河。你且站远一点,待我试上一试。”

    樱瑶将耳俯在岩壁上,却未听见任何声响,她不解的看着玄穹,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里的袍子,跳到了一块地势较高的石堆上。

    玄穹双手腾于前胸,屏神片刻之后,向前一推,一团蓝色的火球从他的掌心飞了出去,落在对面固若磐石的岩壁之上,顿时生出一条巨大的裂纹。潺潺的流水汹涌着波涛如泄堤之洪,少顷的功夫便将细细的裂纹绷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滴水尚能穿石,何况这来势汹汹犹如千军万马的溃堤之水。刹那间,这道长长的口子便也支撑不住,冲出一个一人来高的大洞来。

    地下水席卷着这地底深处的寒凉,一涌而入。

    眨眼间,那黑色的身影便跃进了往外翻腾着河水的洞口,消失不见了。唯见那依旧不停汩着水的缺口又陆续炸开一道道口子。

    樱瑶傻眼了,一时间,她完全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半晌过后,仍未见着玄穹的身影,她不得不相信自己最初的猜测,他这是丢下她这个累赘,独自一人跑了。

    她蜷在石堆上,呆呆的望着脚下逐渐升高的水面,这里是角龙之冢,难道最终也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她如是想着。好在这洞还算比较大,一时半会儿也淹不到她这里,只是如若一直这样,漫到这块儿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虽然就在不久前的刚刚,她才“死过”一回,可是这一次濒死的境地,她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害怕。或许之前黄泉路上,好歹有个人作伴,这次却孤零零的只剩自己,这让她觉得,当孤独来袭的时候,似乎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河水带来的寒意,让她蜷缩了身体,像一只无助的弃宠被抛在雨季,除了这样默默的等待命运的降临,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安慰自己。

    漫漫暗夜里,徒留孤单的一个身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后路,亦没有前景。

    为了让自己能稍微好过一些,她轻轻唱起了歌,那是小的时候阿爹常常哼给她听的,说是以前娘亲最喜欢的一首“采莲谣”。

    “谁家蓬船过,采莲千万朵,花香悠然落,漾起层层波;山涧炊烟热,篝起千堆火,谁家小女舞婀娜,来把相思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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