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殇
毕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韩雨薇都跟高颜住在一起，高颜的工作一换再换，韩雨薇却始终在刚毕业时的那个公司，虽然是个私企，但是规模挺大，老板对她相当的好，福利待遇优于她目前能找到的任何一份工作，她承认自己很懒，害怕未知的东西，抗拒改变，胸无大志。.
在毕业后的那个冬天，司蕊给她打来电话，她的父母已经找到了理想中的女婿，从小到大，只有这一次不能由着她任意胡来，要她跟司威分手，跟这个人结婚，不结也得结。
韩雨薇问她：“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个人我见过了，其实人挺不错，但是就是没感觉。”
“蕊蕊，结婚不像谈恋爱，要考虑的问题就多了。”
“我知道，可是我跟司威都这么多年了，要想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那他是什么态度？”
“他嘴上说尊重我的选择，不希望我夹在父母和他之间左右为难，可是他这些天特别憔悴，连店都不能好好看了。”
韩雨薇其实挺羡慕他们之间这种不离不弃的坚持，这些年他们经历了太多辛苦，或许老天该给他们一个好的回报。她只能安慰司蕊，不能给她任何帮助。
司蕊问她：“你怎么样？一个人在那边还好吗？”
“还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平平淡淡。”
“丫头，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撑着，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
“嗯……”韩雨薇鼻子一酸，虽然她们相隔遥远，但司蕊永远都是那个站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的人。
2006年的春天，司蕊偷偷拿着户口本和司威跑到民政局去登了记，当她忐忑不安却又满心欢喜地带着户口本回家跟父母摊牌时，她的父亲被气得当场心脏病发，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韩雨薇得到这个消息，赶紧跟上司请了假买了机票回到垣城。
司蕊爸爸身居高职，葬礼办的相当隆重，可是司蕊被妈妈赶出门，不许她去参加。.
没有什么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为了自己一时任性，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她气死了疼她宠她的爸爸。她连司威都不想看见，韩雨薇回去的时候，她躲在父母给她买的结婚的房子里把自己反锁起来一直哭一直哭
司威颓然坐在楼道里，看见韩雨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薇薇，你快帮我劝劝她，她已经把自己关起来一整天了，我怎么敲门她都不开。”
韩雨薇去敲门：“我是薇薇，你开门好吗？”
司蕊在里面哭着说：“对不起薇薇，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韩雨薇松了一口气，“蕊蕊，你把自己关起来也没用，叔叔他……已经走了，他如果知道你这样，他会不安心的。”
“你别再说了，”司蕊哭着说：“他是被我气死的，我就是死上一百次他也不会原谅我的。”
“叔叔很疼你，他会原谅你的。”
“他很疼我，我却把他气死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那你这样躲起来能解决什么问题？我千里迢迢从江城赶回来，你连门都不能让我进去吗？”
门终于开了，司蕊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满是泪水。
她抱着韩雨薇放声大哭，“是我把爸爸气死的，我不该不听他的话，该死的人是我。”
韩雨薇紧紧抱着她，在最最难过的时候，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她能做的，只有在她哭的时候抱紧她，在她哭累睡着时为她盖上被子，静静地在一旁守着她。
韩雨薇看着司蕊满是泪痕的睡脸，无限心疼，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的痛苦，她聪慧美丽，家里条件又好，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可自从认识司威以后，她的人生就全变了。
韩雨薇叹了口气，去厨房煮了一些粥，准备等她醒来吃。
司蕊醒来已经是傍晚，韩雨薇盛了粥端来，“蕊蕊，吃一点吧。”
司蕊摇摇头。
“蕊蕊，叔叔他不在了，阿姨以后需要你一个人照顾，你不能垮的。”
司蕊的眼泪流出来：“我妈妈她不会原谅我的。”
“阿姨她也很难过，就算她不原谅你，难道你就能不管她吗？”
司蕊不说话了，低着头只是哭。
韩雨薇伸手拍着她的肩膀，“过去的已经不能挽回了，再怎么后悔自责也没有用，我们只能向前看，不能再留下遗憾。”
那几天，韩雨薇几乎是足不出户地陪着司蕊，司威每天来给她们送些吃的，司蕊不想跟他说话，他放下东西就走。
韩雨薇出去送他，司威说：“谢谢你了。”
“不用，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他转身下楼。
“司威！”他停住脚步，从楼下看她。
“希望蕊蕊为你吃过的苦都值得。”
他没有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下楼离开。
韩雨薇的假期一晃而过，司蕊说：“对不起…一年就这么几天假，全浪费在我身上了。”
韩雨薇说：“说的什么话，要想让我放心地走，你就好好的。”
第二天就是头七，一大早，韩雨薇陪着她回了家，司蕊看见妈妈憔悴的脸，一下就跪下了，“妈，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行吗？你让我送送爸爸…”
司蕊妈妈的眼泪顿时决堤，“滚，你跟着那小子滚！别让我看见你。你爸要是看见你，走都走不安心！”
司蕊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韩雨薇赶紧上前劝：“阿姨，您别激动，蕊蕊她真的知道错了，您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司蕊妈妈伤心欲绝地说：“人都没了，怎么弥补。”
司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雨薇也流着泪说：“阿姨，您有两个最亲的人，现在叔叔走了，您就忍心连蕊蕊也失去吗？”
“他好好的，为什么会走？你告诉我，你说呀！”司蕊妈妈盯着司蕊喊。
司蕊流着泪，在地上磕头，“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都不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对不起，我只能随着爸爸去了，只是我一走，谁来照顾你？”她的头使劲磕在地上，不几下就已经磕破了。
韩雨薇拉也拉不住，只好对司蕊妈妈说：“阿姨，求您了，有什么错误非得用死来原谅的，如果蕊蕊有什么事，您会更难过的。”
没有妈妈不疼孩子，司蕊妈妈看着她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她又怎么能舍得失去她，只是一时在心里还过不了这关。她绝望地哭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韩雨薇拼命拦住司蕊，“蕊蕊，你不要添乱了，现在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和阿姨去处理。”她又看向司蕊妈妈，哽咽地说：“阿姨，没什么比活着更可贵的…两个人一起承担总比一个人来承担要好一些…她自己已经惩罚过自己了，您就原谅她吧……”
司蕊的妈妈终于同意让她跟着一起去烧了头七，韩雨薇假期已到，看着已经没什么事，就回了江城。然而，司蕊的妈妈能原谅自己的女儿，可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司威，司蕊不想刺激妈妈，暂时也跟司威保持着距离。可是一个多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不敢告诉妈妈，也不敢告诉司威，这个孩子和上一个一样来的不是时候。她一个人偷偷去了医院，想不要这个孩子，当她脑子里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疯了。
医生为她做了检查，她的体质现在很虚弱，心脏也出了一些问题，如果非要做流产可能会有一些风险，而且，她的体质不好，如果这次流产，今后再怀孕的机会就会减少很多。
司蕊听了医生的话，绝望地靠在医院的墙上坐了半天，这倒底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这么不顺利，她看着来来往往大肚子的孕妇，她们身边有家人的陪伴，脸上都是幸福期待的笑容，可她呢，她几乎是众叛亲离，没有人为了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感到高兴，莫非她的一生，就不应该得到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