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今生天涯共长歌（19）
大月人的骄傲是多年以来骨子里流传下来的。不管变成什么模样，变得多么不堪，那骨子里的骄傲他们都不会丢弃。
但如今，骄傲即便不丢弃，但是刚才陌念绣所说的话，他们无从反驳。已经如同行尸走肉，要那点骄傲又有何用？
前去宅院的队伍继续前行着。
等走到离宅院不过十米的地方，草丛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停下。”重锦忽得说道，陌念绣的脚步一停，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蛇！”有人喊道。陌念绣看去，草丛中有着不少的蛇与蝎子朝着他们爬行而来。
重锦神色一变，解开围住嘴巴的布巾，从腰间掏出玉笛。
他在吹着诡异的曲调，原本前进的蛇与蝎子，慢慢地往后退去。
不远处，也响起与重锦所吹奏的曲调不一样的笛声。两个笛声如同在争斗似的，彼此不分高下。
只是慢慢地，重锦的笛声逐渐占上方，那笛声越来越弱，突然那笛声消失。
草丛中的蛇与蝎子退回了原来的地方，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惨叫的声音。
重锦将手中笛子收回，给蒙上面纱。
“可以了，走吧。”
他一发话，队伍再次开始前行。
陌念绣敬佩地看向他，尾随着他的身侧，“重锦，你好厉害，还能用笛音控制毒物。”
“这不过是学毒理最基本的东西，你说过那个红袍女子是十二坞蛊的遗人。”
陌念绣点了点头。
“十二坞蛊的毒术独步天下，幸好那红袍女子走了，若有她在，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取胜。”
“不会的，重锦这么厉害，那个红袍女人也不会是你的对手的。”
盲目的崇拜是不好的，但是被夸奖是件高兴地事，重锦也只是笑笑接受她的赞美。
来到宅院的大门前，发现守卫的士兵们已经死去，在他们手脚都发黑的模样可以判断，他们是被毒物咬死，想必是重锦用笛声指挥毒物去咬他们。
没了门卫的阻挡，进门顺畅无比。
一进院子，与第一次来看到的无异，院子里坐着十来个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男人，在他们面前没有青袍女子拿着花在走动，院子里只有这十来个男人。
“将这些人都带出去。”陌念绣下令说，几个士兵听令走到那些男子面前，扶着他们走了出去。
依着记忆，陌念绣带着队伍继续前行，只是不知道是否他们提前收到了风声，院子里几乎已经没了那些穿长袍，蒙面纱的女子。
来到那个密室，密室的火把都灭，漆黑的密室伸手不见五指。
士兵们手执着火把，将墙壁上灭了的火把点燃。
通道明亮起来，却是无比的长。
越往里走，便可以听到不知道什么在啃食的声音。终于走到通道的尽头，只见在这里四面八方都是牢笼。
啃食的声音正是在这些牢笼里传出来的，而在这牢笼的中间，有三个大木笼，木笼被吊在半空，里面密密麻麻地坐着昨天被送来的女子。
“将她们救下来。”不必陌念绣动嘴，沈微扬已经指挥这自己的士兵，将那三个大木笼放下来。
陌念绣往里走去，拿着手中的火把往那些关紧的牢笼看去。
“吼！”
一声巨响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陌念绣也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把掉落在了地上。
随着这个喊声，十几个牢笼也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还好吗？”卫燕归和重锦走过来，将她扶起。
陌念绣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吓了一跳，我们看看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拿起火把再次照进牢笼里，这次可算看清牢笼里的东西，是一只半人高，被铁链拴住的豹子。
只是这豹子与一般豹子不一样，这豹子全身雪白，有着如梅花一样的花纹。
很美丽的豹子，只是花月门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养豹子？
豹子朝着他们大吼，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他们啃食掉一样。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陌念绣的脚下，陌念绣低下头一看，居然是一颗被咬得面目前非的人头。
卫燕归眼快地将那人头踢到陌念绣看不到的黑暗角落，但是陌念绣依旧被吓得不轻，她再次看向那牢笼中，只见在那豹子的脚下有着数不清的白骨。
“别看了。”卫燕归伸出手蒙住她的眼睛。
看清了牢笼中一切的重锦都忍不住有呕吐的感觉。
“皇上，您先出去吧。”
看不下去的沈微扬也上前来说道，谁都想不到，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却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人间炼狱。
陌念绣的身体在颤抖，说不出话。
卫燕归已经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出了密室，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新，陌念绣的身体还忍不住颤抖。
吃人，那些漂亮的豹子居然吃人！
“重锦，那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声音在颤抖，她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间炼狱。
“那是雪山花豹，一种身上带着剧毒的花豹。”
“它们吃人肉？”
重锦抿着唇，眼神有些犹豫，道：“那种花豹我以为已经被杀尽了……”
“重锦，朕在问，他们吃不吃人肉？”
“吃。”重锦咬了咬牙继续说，“雪山花豹，专吃人肉。而且，它们很挑食，太老的肉不要，太嫩的肉不要，太粗的肉不要，专门吃十五岁到十八岁女子的肉。它们猎食的时候，不管遇到是不是自己爱吃的东西都会上去咬死，丢弃。不过，因为它们挑食，饿死过不少。也有被猎杀过不少。我没想到，现在还会有这种花豹存在。”
雪山花豹重锦也不过是在书上看到过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山花豹。
陌念绣这下总算明白，那些人口中的饲料是什么意思。
把人当成食物送给花豹，这个花月门所做之事真是非人！
“皇上，密室里的姑娘末将都已经救出来了。”沈微扬走过来说道。
陌念绣振作地站了起来，道：“将人都带出去，这里就放一把火烧了。”
沈微扬听命，命令着士兵将姑娘都们救出去，等人都走光，就将宅院一把火烧了。
归来的队伍带着八十多个女子回到客栈，走到路上时，突然有一个大娘冲进队伍里大喊道：“闺女，我家的闺女啊！”
大娘抱着一个女子呜呜大哭。
这八十多名女子或许是因为受了宅院里毒气的影响，魂魄如被勾走，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闺女，我是你的娘啊，快看看娘。”大娘哭着喊道，可那女子丝毫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闺女在不在里面？我闺女呢？”在队伍外，有几个大娘无力地坐在地上哭诉着。
这场面看得很是让人心酸，陌念绣吸了吸鼻子，问向重锦，“这些姑娘你有法子让她们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重锦点了点头，“只是摄魂毒，很容易解。只是需要药草，我不知道这里的药铺还有多少药草？”
“药草我们会去想办法找的，请皇上你一定要救回草民的闺女。”那大娘在陌念绣的面前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见她额头都磕出血，陌念绣连忙扶起她，“大娘快快请起，即便你不求朕，朕也会将你闺女治好。”
“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人在大喊道。“咱们可是和大金水火不容的大月人。”
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陌念绣直挺起腰，双目灼灼地看向四周的大月百姓。
“朕知道，你们大月人骨子里有祖辈流传下来的骄傲。但是大金没有这个骄傲，在朕的大金里人人平等，被大金吞并的南燕，瑶蓝，狄国，他们的百姓在大金安居乐业。只要是有能之士，不管是南燕，瑶蓝，狄国的百姓都可以进朝堂为官，为百姓谋福。现在的大金虽然不是做得很好，但是有一点朕可以保证，人命面前大家一样。今日朕救了大金被拐来的女子，自然也会救大月被抓去的女子。”
陌念绣大声说道，声音清晰且洪亮。
周围的大月百姓听到她的话都面面相觑。
其实从大金的军队进城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没有伤任何一个没有反抗的人，即便是反抗之人，他们只会擒住抓起来，并没有伤害他们。
不知道陌念绣的话是不是真心诚意，但是，身为大金皇帝的陌念绣其实有权力不跟他们说这样的话。
没人敢说话，静悄悄的大街上连风声都没。
“走吧，将这些姑娘先带回客栈安置。”陌念绣开口说道。
身后的人听令，跟着她的步伐回到客栈。
一回到客栈，沈微扬就派人去将营中的军医请来，查看情况。重锦命人去药铺买药。
救回来的人皆为女子，士兵都是男子，不好意思下手照顾。而寒安城中的百姓们，就自动自发地来帮忙照顾中了毒的女子们。
城中的大娘见这些姑娘对陌念绣已经没有任何芥蒂，陌念绣帮着她们一起照顾昏睡过去的姑娘，在交谈中得知，大月其实在六年前还是很好的，百姓安居乐业，无忧无虑。但是六年前，先皇病逝，新皇登基，一切就变了。
在新皇登基后，大祭司也换了，换了一个叫红月的女子。
红月刚当上大祭司，就下令召集国中十五岁到十六岁的女子。众人都以为这是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毕竟能为祭司工作是大月每个百姓都梦寐以求的事。便开心地把自己的闺女送去，可谁知，这一切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在姑娘们被送去的三个月后，有两个姑娘逃回了自己的故乡，称大祭司红月将送去的人都拿去喂豹子。
众人一开始以为这两个姑娘在污蔑大祭司，还用火刑处死这两个姑娘。之后，依旧继续地将姑娘送去祭司殿。
但是偶尔有逃回来的姑娘说了一样的话，众人就开始半信半疑。
大概两年后，有人发现去了祭司殿两年的姑娘一点消息都没，就有人找上了祭司殿，却被人告知她的女儿并没有被送来祭司殿。
疑惑的地方逐渐越来越多，很多上祭司殿找女儿的人都被告知他们的女儿不在祭司殿。
逐渐他们便不再将女儿送去祭司殿，但是更惨忍的来了。
被士兵带去祭司殿的女子，若家人谁阻拦的话都会被士兵杀死。从那时起，士兵来自己家抓闺女，谁都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女被抓走。
一个国家只有这么大，每个月都来抓女子，很快他们就将手伸向了男子身上。
六年，没了新生的血液，就剩他们这些老人在家里苟且偷生，逐渐就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陌念绣有问他们，为何不逃去大金？毕竟大金是邻国，虽然两国水火不容，但是比起大月，大金还是好相处会接纳他们。
但是依旧是那一身的傲骨作祟，他们扯不下这个脸逃去大金。何况要是逃走的人，会被直接杀害，谁还敢逃去。
他们也曾想过去报官，但是祭司殿谁敢动。一听到他们要状告的是祭司殿，官府二话不说打了他们一顿就赶出来。
求助无门，伸冤，逃跑，只会被杀，逐渐得大月就陷入一种被死亡笼罩的阴霾。
在她们的口中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陌念绣的心情无比地沉重。
红月，该不会就是喂她吃毒药的那个红袍女子吧。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大月呢？
想起红月对她说过的话，陌念绣依旧有点难以理解她的动机。
“念绣。”重锦的声音突然唤道。
这是重锦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陌念绣听到呼唤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重锦，有什么事吗？”
“这个是解药，吃下去吧。”
重锦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药丸，听他这么一说，陌念绣才想起，自己身上还中了毒。
“重锦，给那么多人解毒，你累不累？”陌念绣关心地问道，重锦摇了摇头。
陌念绣定定地看着他，犹豫地开口道：“重锦，你这么厉害，我可不可以喊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