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深夜洽谈
莫言看南宫泽宇的态度,心里自是不信他不明白,只是此时也由不得他不说话,“皇上乃一国之君,乃天子,皇上的一举一动都是天意。生死面前无君王,倘若皇上御驾亲征这仗便只能赢不能输,若是输了便也就失去了民心。
微臣冒昧,敢问皇上可有必胜的把握?”
南宫泽宇低眉沉思,“这个嘛,自是没有。太傅不是说了吗?朕乃天子,朕的一举一动都是天意,自然这仗便只会赢不会输。”南宫泽宇胡搅蛮缠。
莫言暗叹了口气,心里着实觉得皇上狡猾,自然这话是说给庸人听得,只是这话如何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尽管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莫言还是对着南宫泽宇道,“皇上,明人不说暗话,别为难微臣了。”
南宫泽宇见莫言这样说,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但是这御驾亲征之事是势在必行了,当下也不再端着所谓的皇帝架子,“莫言啊,朕是没有办法了,南离刚刚建立,从未经过战争的洗礼,百姓们怕呀!朕若在缩头缩尾,他们该如何是好?”
听了南宫泽宇的话,得知他为百姓考虑,莫言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
南宫泽宇知道莫言心有所动,便接着说,“你看这满朝文武,可有可堪大用之人?”
莫言略一思忖摇了摇头,“回皇上,依微臣所见,并无一人。”莫言实话实说。
“是啊,并无一人。自古英雄多出于草莽,这绝不是南离这些养尊处优的权贵们能推出来的。朕决定御驾亲征绝非戏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南宫泽宇将自己的忧虑诚心相告。
莫言也只是叹气,“皇上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还请皇上三思啊!”
“莫言啊,朕从未将你当作外人,这话是万万不敢跟外人说得,倘若给朕三年的时间,南离定可固若金汤,只是北朝不肯给朕这个时间啊!南离无将,这是致命的!朕已经写好了遗诏……”南宫泽宇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莫言一听这话哪里有不明白的,只有王破卷还蒙在鼓里,“皇上不可啊J上尚且年轻,得上天庇佑,一路披荆斩棘,已经荣登大宝。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必能将敌人斩于马下,皇上切莫说些不吉利的话。”莫言知道南宫泽宇心意已决,此时多说无益,只好顺着南宫泽宇的心思,听南宫泽宇的话,哪里不知南宫泽宇上战场之前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莫言,即便是必胜的仗,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的,正如你所说‘生死面前无君王’,‘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朕从不信自己是个短命的,只是这也由不得朕啊!”南宫泽宇话里透着万千无奈,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生人作死别’,如今还活着就要为死后做准备,说不难受是假的。
以前在战场上,南宫泽宇从未怕过,从未怕过自己会死去,每次上战场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奋勇杀敌,但是如今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牵挂,自己放不下凌儿啊。
莫言沉吟片刻,只得答应,“好。”一个好字,莫言竟已是涕泪交加。
“还有一事。”南宫泽宇也为这悲伤的气氛所感染。
“皇上但讲无妨,微臣万死不辞。”莫言这话说得煽情也是出于真心。
“若是朕不能活着回来,皇子们就拜托太傅辅佐了。”南宫泽宇本想让莫言帮着找到黛凌,转念一想实在不合适,改成托孤了,两个孩子很是孝顺,保住他们自然也就能找到凌儿,对于这点南宫泽宇放心得很。
莫言的心情哪里能用一个复杂来形容,这便是托孤了,早已泣不成声了。
南宫泽宇不再理会这多愁善感的太傅,知道他会认真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便将视线转向王破卷。
破卷听着两人说话,云里雾里,只知道南宫泽宇会去前线打仗,实在不知那太傅为何这么激动,毕竟在破卷眼里,南宫泽宇在战场上打滚十几年,打仗早已是家常便饭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对于文人的这些思想,破卷实在不懂。
这会儿见南宫泽宇看向他,多年的默契瞬间让他明白,头儿这是有事要交代他。直接单膝跪下来,知道头儿这个称呼以后只能在心里喊喊,“皇上。”
“嗯,破卷。谨儿、昀儿也要上战场,我已经给他们两个说过了,未免下面的将士不服,他们都从头做起,当个小兵痞子先,只是到底是朕的孩子,哪里放心得下,你在暗中保护着,不到千钧一发不可轻易出手,只是要确保两人的安全。万一朕有个万一,南离就靠这两个孩子撑起来了。”南宫泽宇话里并没有几分犹豫,对破卷说话向来没有那么复杂。
果然,破卷虽然心里犹豫,一向在南宫泽宇身边保护的他自然也听明白了南宫泽宇的想法,但他更相信南宫泽宇的决定,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些年来,兄弟们聚合离散,生死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得多了,完成好头儿交代的任务,便是他的使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有多么珍惜自己的生命。
破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莫言这才回过神来,“皇上万万不可啊!切不可让皇子们都上战场!”南宫泽宇决定御驾亲征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了,莫言尚且可以接受,但倘若将南宫谨和南宫昀都带上战场,这是要毁灭国家的根基的啊!”
“太傅,请听我说!”南宫泽宇用了‘请’字,显然对待莫言的态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果然莫言被这个请字震在原地,不再出声,单等南宫泽宇给个说法,只是这会儿心里打定主意,怎么也不能再同意了。
南宫泽宇见莫言果然不再说话了,转而慢慢道出两兄弟都必须上战场的理由,“太傅,朕不是不明白,若是两人都上战场,万一有个万一那便是动摇国家根基了。但是,太傅是否想过?若是只让昀儿去战场,让谨儿留下,那会给昀儿留下何等阴影?又让谨儿如何自处?”意识到话多少说得重了些,南宫泽宇明显看到莫言的身子抖了抖,知道他想到了。
“朕最怕两兄弟有骨肉相残的那一天,两个孩子都是朕的亲生骨肉,朕没有道理将他们推进火坑里,两人同在军营也可有个照应,若是强行将他们分开,区别对待,他们反而接受不了,所有的一切都由着他们,朕不立太子,两人同是朕和凌儿的孩子,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对于朝堂上的大臣们来讲都是一样的,两人从不曾拉帮结派,谁是君谁是臣完全由他们二人自己决定。”
“即便当初谨儿,昀儿都曾发下宏愿,只是二人年纪尚幼,未免有些言之过早,朕并不打算用外力强自决定他们的将来,他们共同爱着他们的母亲,也同样敬重朕这个父亲,小小的年纪已经学会了为百姓考虑,太傅,这里边有你大大的功劳,朕深感欣慰!”一口气说了很多,南宫泽宇已经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基本表达清楚了。
听到南宫泽宇对他评价如此之高,莫言说不感动是假的,今夜已经有过多次了,莫言心里暗暗发誓若是南宫泽宇能够挺过眼前的难关,以后必将竭尽全力辅佐,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担个畏首畏尾的中臣。
“古语有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臣已无话可说,皇上无论为人君,还是为人父,都是当之无愧的大丈夫,臣不敢有丝毫妄言。臣着实目光短浅了,若昀儿在前线立下汗马功劳,谨儿无寸功却坐拥江山,即便谨儿顺利登上大宝,也不免有帝位之争。皇上深谋远虑,实非臣下可比。微臣愚钝,险些坏了皇上的大事。”莫言计划虽好,却再一次被南宫泽宇说服了。
“爱卿不必过谦,你的远见卓识朕十分信赖,朕不过是站在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不想将来两子为了一个虚无的位子争得你死我活罢了,朕更不愿看到皇后伤心。爱卿,你可懂吗?”南宫泽宇话已说到这份儿上,莫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微臣惭愧。”莫言俯首。
南宫泽宇并不是为了让莫言说这些话才对莫言说这些的,“朕的心意爱卿能了解,朕也深感欣慰,只是明日朝堂之上恐怕将是惊涛巨浪啊!”
这话直接将莫言惊在原地,心中再一次感叹南宫泽宇城府之深,一晚上的时间,南宫泽宇层层深入,不断逼迫自己‘割地赔款’同意了他的种种看法,这尚且不算,这竟然还不是最终目的,直到现在皇上才将目的道出,这是多么强大的自信,多么深的心机和谋略啊!
莫言突然生出一种强大的直觉来,皇上根本就不会死,之前说得种种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配合他说服明天的那一帮大臣罢了。不管这些话是真是假,真假都好,即便是假的莫言也没有被愚弄的懊恼,有的只是对南宫泽宇的钦佩。
这步步为营,层层深入才是一个好的君王。无论如何,南宫泽宇今晚都打了一场胜仗,赢得漂亮,他已经将莫言的衷心收入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