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欲盖弥彰
心思几转,紫衣银发扯了扯左鬓一绺银发,在成德帝未言语之前道:“夜太子是否要对这信函中所述之事解释一二?”
夜倾渊不耐得挑眉,“本宫不认为自己需要澄清什么?”
“是吗?”紫衣银发反问,语气间是显然不信的意味。
“难道堂堂南浔王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也算是我往日看错你了!”
“这句看错倒是应该我说,谁知道夜太子住在尹府之时,如何在费尽心思设计对南浔郡有何意图。”
“尹千城!”夜倾渊当真不能接受,说出这样话的人会是他一遍一遍叫过紫紫的女子。
盛子凌和盛子丰在一旁也是插不上一句。
但话说回来,不怪紫衣银发有如此反应。
南浔郡对于尹萧山还说是意义非凡。故此对尹千城也是意义重大。
南浔郡在尹萧山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时刻都不可或缺。然南浔郡并非尹萧山生养之地,也不是他成就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王之地。
说起来也是老黄历了。那还是尹萧山少年时。
凤朝有人与暗夜暗中勾结,暗夜中人偷偷潜入南浔郡,意图控制南浔郡。战火暗中延至南浔郡。而南浔从未徒遭烽火肆虐,在抵御外敌上根本不堪一击。
南浔事起之时,尹萧山本是从汤水巡视完毕回京都,却锐敏发现异常,也顺手解了南浔之灾。南浔郡也本不叫这个地名。不过是后来国家稳定,凤朝皇帝封尹萧山为南浔王,南浔之地百姓感念南浔王的恩德,故而改名。这也成为一时美谈。
南浔郡鲜少有外人。这一次意外涉足南浔,尹萧山遇见了千城母亲,也是少数人知道的一时佳话。
而南浔郡在尹千城的记忆里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因为她在此亲手安葬了萧将军的衣冠冢。
说来南浔不是个战略重城,而胜在物产富饶,人烟鼎盛,是个民生大郡。它与汤水相接,算是凤朝边界的一部分。真论起来,南浔更加靠近边界,但南浔三面环山,能称得上是天险。且与外界十分蔽塞,往来甚少。
一紫一玄就此僵持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高座上明黄身影安静得瞧着这一幕,心里露出一丝欣然得意。但作为一国之主他不可能一直是旁观姿态。
夜倾渊此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紫衣银发,故而转向上座,“凤朝陛下,你的意思如何?”
成德帝却站在夜倾渊这边,道:“南浔方才所言,确是有失偏颇。”
紫衣银发抱拳,道:“请陛下准南浔赴南浔郡一趟查清此事。”她倒并没有多想去南浔郡。毕竟她没有听到手下人的来报,南浔郡各种巨细根本尚不明朗。她只求一个能合理离京返回伽若山的理由。同时,这也是可以让暗夜太子顺理成章回国的契机。
这可不是成德帝想看到的结果。不说别的,毕竟至烽军就驻扎在汤水,汤水又与南浔紧紧相邻。至烽军在尹姓之人手中得以一敌十这句话,一直是成德帝心中的一根刺。因此,尹家之人,他必然留着三分心。
声音从高座上传来:“南浔王不必如此忧心。南浔郡之事既是以信报来,而非请令,想来并非迫在眉睫。即便事情迫不及待,汤水与南浔郡素来唇亡齿寒,一定可以相解。”
哦?那缘何本来没有什么事非要留他们等到这一场?还要十万火急让他们到了御书房特地告知此事。非要看到紫衣银发与夜倾渊闹了一场才如此说。
紫衣银发心里不由觉得好笑,面上却是忧虑不减,“陛下此言差矣。汤水与南浔郡地处国界之处,本就特殊至极。更加之情势瞬息万变,若真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再想对策,京都助力就有些如同远水难解边界的近火了。”
就在成德帝想说辞之际,殿外有太监尖着嗓子道——元殊府远山携元殊王令牌殿外求见。
虽是声色奇怪,但音量倒是足以令殿内的人听得清楚。
元殊王?不是重病卧床吗?
成德帝神色淡淡,轻声道:“传。”
这一字怕是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奇公公听到了。于是奇公公向外宣道:“宣元殊府进殿。”
进来的果然是远山。远山作为元殊王贴身侍卫,宫中内监自然是熟悉他的。
只见远山跪拜行礼,道:“叩见陛下。元殊王今晨醒来,命远山携令牌进宫,请陛下允准其前往藏剑山庄看病。”
“醒来了?”成德帝道,语气平平,似乎不像是关心自己命在旦夕的儿子。
不过盛子元十分不受成德帝喜欢倒是多年以前紫衣银发就知道的事。她也曾想过其中缘由。要真说出几点,据紫衣银发所知,只能是盛子元母妃出身平平,且早亡。盛子元也因此在宫中和朝堂无所依靠。
“今晨醒来,交代了这句便又昏过去了。”
“那便下去打点行李,明日启程吧。”
“陛下,远山斗胆。”远山又是扣头,“王爷情况不明,怕是不能等呀。”
若是紫衣银发不是几日前亲自医过盛子元,见到此情此景,怕都是要相信了。但她不知道盛子元有何打算,此刻也只能顺着盛子元的打算,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元殊王的情况竟如此严重了?”
远山一脸沉重看向紫衣银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夜倾渊由于之前的争吵没有理会紫衣银发。盛子凌和盛子丰倒是暗中看了一眼女子。
成德帝摆摆手,“即刻启程吧。”
“谢陛下。”远山拜过即刻起身。
紫衣银发道:“陛下,据南浔所知,去藏剑山庄与去南浔郡同路。既然如此,正好可以和元殊王同行有个照应。纵然南浔郡一事只是虚惊一场,南浔与元殊王同去藏剑山庄也算不虚此行。”
如此一说,真不知盛子元此时醒过来请令去藏剑山庄,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精准计算。
远山退下的背影顿了顿,又淡然平静的走了。只是走的时候心中道:果然和主子料想的一模一样。
成德帝依在斟酌利弊,一双琢磨的泛着精光的眸子依旧打量不远处的一抹紫色。
夜倾渊也不忘掺合进来,“既然南浔王怀疑南浔郡之事与本宫有干系,本宫离开暗夜也有些时日。不妨本宫也与元殊王通行结伴。到时候在南浔郡也为自己洗清嫌疑。”
紫衣银发自然也听得出其中对自己的怨气,但她自认理直气壮,“正好,若是夜太子不去,南浔倒是还要请上一请。”
“你!”夜倾渊额头的青筋都已突显,就差以手指向紫衣银发了,“凤朝陛下,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不成?本宫在凤朝还要受一个女流之辈的置喙!”
这两人,竟因为南浔郡之事闹得不开胶。看来,他们两个也没有看到的那样亲厚呢。
“南浔乃我朝前无古人的女王爷,若话有失礼,朕代她向夜太子道歉。”
代她道歉?
若她看不清今日之事是拿来试探她和夜倾渊的关系,她当真是要将这番收拢人心看作是真心实意。如今成德帝依旧是不松口,到底是让她去还是不让。
盛子凌看了一眼紫衣银发,拱手道:“父皇。儿臣认为南浔王所虑有理。父皇也有耳闻南浔王在浮音解毒一事。南浔王略懂医理,七弟若是在途中有个什么突发之事也可让南浔王照看一二支撑到到达藏剑山庄。另外,夜太子以两国交好的诚意出使我国,我国自然不能因为南浔郡一事让夜太子怀疑我国与暗夜交好的诚意。既然南浔郡之事夜太子与南浔王各执一词,为了以示公正,不妨让两人同去查清南浔郡一事。”
这怕是盛子凌在成德帝面前最认真分析局势的一次。
成德帝看向盛子凌不禁打趣,“这还是天下皆知的不学无术的京都霸王盛子凌吗?这比之太子老二老六三个分毫不差。若是让天下人都来看看老五今日这一面,老五的名号估计也要改一改了。不过倒不知道老五今次这般认真是因为何人?”如此说,云淡风轻般看了一眼紫衣银发。他自己的儿子他还是知道几分的。
盛子凌忽略成德帝对紫衣银发意味深长的一眼,道:“父皇您可断然不能给儿子带这么大个高帽子,儿子不禁夸,也只想再风流几年。”
“你们看看朕这个儿子,真真是教人又喜欢又生气。”
“父皇说笑了,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几位兄弟各有所长,论长幼儿子排在中间,既非老大也非最幼,也不妨偷偷闲。”
必然是盛子凌的话在喜疑的成德帝心中起了作用,成德帝回答得倒是爽快,“如此,夜太子,南浔和元殊王就一起同行吧。”
如此一看,成德帝对于自己几个儿子的心思,也是迥乎不同。
紫衣银发向盛子凌颔了颔首,算是感念并记下他刚才顺着自己意愿的一番话了。盛子凌却没什么表情。
紫衣银发与夜倾渊来时倒是和和睦睦,出得宫门却是水火不容之势。雨势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最后夜倾渊一派淡然得向盛子凌借了一把伞。
盛子丰走到一边,“看这样他们来时应该是共一把伞。”
盛子凌站在空旷殿门口,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未动身形。
“五哥,你说她和他刚才殿内一番争吵,是真是假?”
浮音茶楼命案的背后之人,大家虽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并比代表不心知肚明。盛子凌等人自然能隐约知道成德帝对夜倾渊的忌惮,更知道对夜倾渊与尹千城往来的顾虑。所以在初次知道那个伴紫衣银发身边的渊公子就是夜倾渊夜太子的时候,他们几人才会那样的表情。
盛子凌在转身之际道,“不管是真是假,父皇认为是真的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