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情共谁
尹千城看了看左右商榷的判官们,只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便先离开了大殿。诚然她也并非全然是为了避开簪花会的最后结果,而是蝉蝉告诉了她一些关于喻家的事。她就说喻家怎么会这么安静。
夜倾渊不一会也寻到了昭胜殿一旁的偏殿。在他迈入偏殿的前一瞬似乎看到从那一抹不动如山身旁闪过的青色衣角,只是太快,让他觉得只是一瞬错觉,他看清亭子里的人儿之后瞧了瞧和自己一起来的盛子元和青鱼,“你们说说,我们都还在大殿站着,她倒是好,早早来这吃点心品清茗了。还有谁能比这人会忙里偷闲?”
尹千城喝了一口手里的雪顶含翠,“有时间和心情调侃我,说明你也很闲。”
夜倾渊也知这人口齿伶俐程度与自己不分上下,斗法不益,走过来坐下分了一杯茶,“不好奇簪花得主花落谁家?”
尹千城肯定十分,“沐流火。”
夜倾渊道:“听到这三个字从长孙王辅口中念出来我并不觉得稀奇,但是沐流火提的许诺竟是给云家荣耀。这是不破不立?”
尹千城自知对夜倾渊等人是无法隐瞒遮掩的,“云家表面风光内里实则千疮百孔,但好在云家还有人想剔除这些暗疮。只不过云家在东延一向势大,容易引人耳目遭人口舌,当然需要沐家插上一脚分些注目。”
“散了吧,”尹千城拍了拍手站起身,“下午的时候还有神树祈福的活动安排。真是累。”
神树祈福不过就是每人写一句诗词,若是文采不够实在没有什么文墨写一句话也行。
最先在神树亭写下祈福纸条的是盛子凌。他写的是:倾城倾国倾我心。
——是不是觉得此女子倾城倾国倾我心?
——独千城可独倾城。
盛子凌从回忆中出来,就看到了身侧男子的——报答平生未展眉。
盛子凌看到这七个字,眼角一抬就撞进了一双斜长的眸,带着欣然的笑意。
看到这样一双眸子,就好像看到了那日绿瘦红肥醉酒的自己。也是那个时候,自己对他说的这句诗吧。而这个男子,尹千城的亲哥哥,也知道自己如他一样是想帮助尹千城和七弟。不同的是,自己是终于放下,他是一路守护。
盛子凌正想说什么,余光一瞥看到墨匀音的纸条,展颜一笑,“看来不止你我有心做善事。”
夜倾渊也看过去,将墨匀音纸条上的诗句念了出来,“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诗说得极熨帖。紫紫的爱憎,寻常也是没几个人能消受啊。”
墨匀音和盛子凌皆是笑。
这笑声无疑是引了众人的好奇,自然也包括尹千城的。
显然尹千城将面无异色这点一直贯彻了下来。
夜倾渊无奈,“来看看小七写了什么。”
青鱼道:“七公子写的是:十八年来堕世间。”
盛子凌想起二哥六哥一起成亲那日的旧事,故意问道,“墨姑娘,你可是知道这句诗出自何处?”
墨匀音怎会不知道他是在故意考自己,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盛子元看着五哥故意考量捉弄这个妹妹,摇头笑了笑。
夜倾渊却是不愿意放过盛子元,“多情情寄阿谁边。却不知小七这份多情情寄阿谁的谁,可是收到了这份多情心啊?”
他是对盛子元说,看的却是尹千城。只见后者此时手上也有一张纸条。却并不是她现场写的,而是从衣袖中拿出来的。
夜倾渊凑过来瞧,上面的诗句是瘦金体所成。却不是尹千城的字迹。上书冲冠一怒为红颜七字。落款是南烛先生。他不明所以,盛子元却是想到了什么。
——这是子元的手笔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说说看,你们两个的事是不是偏偏我这个糟老头最后一个知道?要不是大理寺一事后知道你们都习瘦金字体,还有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后宴,你们打算瞒多久?
“你自己怎么不写一个?应应景也好。”水时宜见尹千城只是将南烛先生这纸条系上了神树,不解道。
尹千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低头念她的纸条,“何妨言笑且徐行。”抬头看向她,“就属你心境好。”
不疾不徐,通达聪慧。
水家后面的云家。尹千城看了两个人的,一个是云相逐的祈福条——花间共品诗酒意。云鹤轩的是——且话三分共天下。她似乎有些明白云相逐为何要逼迫沐清歌还有做下这一系列的筹划了,也更加庆幸自己选择了联盟。
而后是沐家。
她看到沐流火的,看后微微蹙眉。
青鱼目光探过去,瞥到的是——未妨惆怅是清狂。
直说相思了无意,未妨惆怅是清狂。
景荣啊景荣,你终究还是选择一条死路走到底吗?
尹千城在这时动身离开了。
夜倾渊追问道,“就差你的了。”
尹千城头也没回,“既然有人替我应景了,我又何必浪费笔墨。”
于是再没人说什么。盛子元只是在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与她之间似乎总是若即若离。
之后天色沉下,沐家第一个先行告辞。自然是有多方人马尾随其后想一探沐家深浅,但沐家既然出现,又怎会着了道。
东延各方势力跟踪自然是无果。
第一天的簪花会大婚的二人都没有出现,而簪花会也还算太平没出什么差错。
只是晚间尹千城与女帝王夫见过一面,月晦也在旁。
王夫问:“云家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尹千城道:“你可是知道了云家那两位自己祈福的诗?我从前误以为云鹤轩该是性子淡泊、云相逐心思深沉的,但那两句诗却看出端倪。沐家借簪花得主的一个许诺,介入云家的事,不久之后云家也该肃清一番了,对东延而言也算少了一方面的顾虑。至于喻家,只要他们今次借机动手,喻家的锋利爪牙也可减除。”
女帝忧虑道:“这样东延岂不是动了根基?”
世家大族的势力与一国势力紧密联系,若是一口气少了云家和喻家,东延可谓存在内忧。
尹千城摇头,“还有云鹤轩。这个人将是继云相逐之后云家的一个有为之人。不然云相逐也不会放心。他二人可谓是各有选择又正好不冲突。”
离开皇宫的时候,月晦突然道:“尹千城,我会不会很没用?”
尹千城偏头蹙眉,“这样你便妄自菲薄了?以后东延的大半担子可都在你身上。”
“你会一直当我半个师父?”
尹千城仰头看零落星点,“不会。没有人会陪你走到最后。所以你更要快点成长起来。”
“怎会不能一起……”
“月朔。”尹千城果断打断他,也在这肃然关头叫了他原本的名字,“不要问为什么。有些事没有理由,却早已别无选择。”
他不管,“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能。既是未知,一切都不成定数。尹千城,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只是教我武功和计谋,我不想你只是因为帝栖宗一个副宗主的身份在东延待上短暂的时间。”
这算是他第一次对尹千城如此露骨说到他的心思。
还是说出来了吗?
尹千城虽从前隐约知道他对自己太过依赖,这依赖中还有些特殊的情绪存在。只是她本来就不是将情爱常放在心头腻味的人,更加之最近几日有一个人总是萦绕在她心头不上不下,另外便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与他有什么别的情感,“你兄弟二人年纪相同,但你心性简单,你知道喜欢是什么男女之情是什么?”
“说白了你就是觉得我稚嫩孩子气,你们都说我稚嫩,哥哥也这么说。但谁规定喜欢便要心性老练?”
尹千城觉得头疼不已,“你觉得我与你哥哥孰轻孰重?”
他愣了一瞬,但她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回答。
她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是个陷阱的时候,或许今日之争便是我输了。”
两人之后不再多说。只是月晦心下烦闷,尹千城不受影响。
第二日各国和东延各门第世家相贺送礼。女帝坐在高位上,王夫月朔在女帝左侧两步处设下席位。
这送礼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东延国内还是来使的两国,所赠送的贺礼都是价值不菲。
只是众人竞相送过,女帝不知怎么想起了尹千城,“尹宗主,朕可是还没有瞧到你的贺礼呢,难不成尹宗主想借着今次作为司礼之人、吝啬一回?”
这话想来也该是王夫授意,不然以微末凤来的性子自然不会揪着贺礼的事不放。要知道第一日从月府来的时候在月府就与人讨论过着贺礼的事了。
尹千城了然一笑,似早有准备,“我这礼轻,女帝若是不介意,我便也只能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了。”
“礼轻情意重。尹宗主的礼,朕可是期待了好久。”
诚然尹千城是个实诚之人,她说礼轻,还真就有些礼轻。这礼轻是与之前那些奇珍异宝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