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梅霜糕

    卯时，旭日初升，淡淡的金光自天际洒落，大地一片光明。

    苏清梦穿好衣裳，起身推开了轩窗，窗外，是积得一层薄雪，反射着金色的阳光，看起来华光璀璨。

    “小姐，你这么早便醒了啊。”暖玉端着洗簌用品走进了内室，见苏清梦趴在轩窗上，便将一旁的夹袄披在了苏清梦的肩上，道，“小姐，如今可是数九寒冬，这风都是扎骨的，你穿这么单薄可不好。”

    苏清梦回过身来，玉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婉的笑来，答道：“不碍事。我也不觉得冷。”

    暖玉摇了摇头，“那也不行，这要是染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苏清梦无奈，紧了紧身上的夹袄，笑道，“我便将这夹袄穿上便是。”

    暖玉一边伺候着苏清梦梳洗，一边说道：“对了，小姐。胡先生今日要去清风楼呢。”

    “是吗？”苏清梦微微挑了挑眉，“可这年关将至，胡先生不是都不会说书了吗？”

    “谁知道呢。”暖玉一脸的无所谓，“也许是银钱不够，或者……心血来潮。”

    苏清梦从铜镜里看着暖玉那欢欣的模样，便是忍不住一笑，自从知道自己的眼睛能够看见了之后，暖玉便整天都是这样一幅欢天喜地的模样。

    犹记得当晚自己讲实情告诉暖玉的时候，这丫头竟然对着轩窗普通跪下，一面哭着，一面向那广袤的夜空磕头，喃喃的说着：“叩谢上苍，叩谢诸神。暖玉今后一定日日吃斋念佛，每缝初一十五定上庙礼佛还愿！”

    苏清梦讷讷的看着，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是有多离谱。

    所以……即便是有着满心的委屈哀愁，她都不愿意再在暖玉的面前表现出来，这个丫头有时候是贴心的，懂事的让人心疼。

    梳洗完毕，暖玉再三确认了苏清梦不会冻坏身子，这才将锦裘披风系在苏清梦的肩上，两人走出东苑，欲往清风楼去。

    之前备下的马车已经等在了洛府的门前，苏清梦刚一踏出洛府的大门，便瞧见那门外，竟然是立里两辆马车。

    洛星河站在马车的边上，身上系着黑色的貂毛披风，墨发高束，一支木兰簪横插于发髻之上，侧脸轮廓流畅，下颌弧线美好，真真是如玉雕琢一般。

    听见身后有动静，洛星河回头一望，但见苏清梦站在高约两丈的门槛处，正出神的看着自己。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然而气氛却是凝结到了冰点，明明是近在尺咫，可是为什么却觉得远在天边呢？

    洛星河心里清楚，这道横沟，并不是苏清梦的谎言堑成，而是自己……是往昔……种种因果，才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也许岚儿说的是对的，从一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该对她断情绝爱，那便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心如刀割。

    “星河……”苏清梦望着洛星河如玉的侧脸，内心犹如暗潮翻涌一般，急欲走上前去。也不一定要他理会自己，也不是非要他听自己的解释与道歉，只要能与他站在一处，如同往日的比肩，她便觉得心安。

    然而就在苏清梦将脚踏出门槛时，洛星河却是收回了目光，抬步，跨上了马车。

    苏清梦讷讷的愣在那里，这深冬的寒风是那样的凉，可是却怎么也及不得洛星河回头时那眼中的森寒让她觉得锥心刺骨。

    “小姐……”暖玉这时走上了前来，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道，“公子如今还在气头上，定然是如此，等过了除夕，想必公子就不会生小姐的气了。”

    苏清梦侧目，看着含笑的暖玉，点了点头，亦抬步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虽是寒冬，但这清风楼依旧是人满为患，苏清梦是清风楼的常客，二楼的雅间依然是留着的。

    主仆二人上了楼，二楼雅间果然是要比堂下安静许多，暖玉将看台的竹帘一点点的拉起，从这里看下去，正好可以看见一身青衫的胡先生。

    小二漆了壶茶和一碟糕点送了上来，苏清梦拿了一块糕点吃下，只觉得口中甘甜清香，似有梅花层层绽放一般，竟然是回味无穷。

    “这糕点倒是精致美味，暖玉，你尝尝。”苏清梦捻了一块糕点递给暖玉，眉眼温和。

    暖玉接过，送入口中，确实觉得滋味颇好，忍不住赞道，“这清风楼是换厨子了？以往可没这般精致的东西。”

    “也许是吧。”苏清梦又捻了一块梅花糕送入口中，这糕点吃进嘴里，只觉得连人的心情都好转了起来，“待会儿同楼里的老板说说，这糕点我们可以带些回府。”

    “这梅霜糕可不是清风楼的，如何能带走？”

    苏清梦的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有人如此说道。她回过头去，只见秋染襟正含笑立于自己身后。

    仍旧是他平日里喜穿的紫衫，只是这紫衫之外又披了一件月色的锦裘披风，披风上以金线绣着鹤纹，虽是素雅之色，他穿来却是华贵非常。

    “你说着叫什么？”苏清梦捻着手里的梅霜糕，疑惑的问向秋染襟。

    “梅霜糕。”秋染襟走到苏清梦身旁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身后的糖罐也顺势站到了暖玉的身边。

    “何为梅霜？”苏清梦眨巴眨巴着眼，显然，美食当前，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秋染襟见她如此模样，便也放下心来，知晓她眼睛已可视物，他也曾三番四次去洛府见她，却是每每都被她挡了回来。今日一见，也是让他多日牵挂的心放了下来。

    “这糕点乃是选用初雪之前的梅花制成，颜色嫣红，又于这糕点之上撒了一层糖霜，不正是像那染霜的梅花吗？”秋染襟含笑说着，望着苏清梦那双灵动的眼，心里面竟然觉得是那样的安心。

    苏清梦听罢，却是皱了皱眉头，道：“不妥。”

    “怎么不妥了？”

    “这霜该是凉秋之时，可这梅花却是绽于寒冬，这时节不同，怎可一同命名？”苏清梦眉头微微蹙着，模样认真。

    “哦？”秋染襟一笑，“那清梦认为该任名？”

    “这梅花傲雪，自然该是以雪命名。”苏清梦一脸的理所当然。

    “梅雪糕？”秋染襟亦蹙眉，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否定，“此名毫无写意之情，哪有这梅霜来的好听？”

    苏清梦一愣，想了想，也确实如此，梅雪糕确实不如这梅霜糕好听。正欲开口，却在抬眼间，撞进了秋染襟那双夜月幽潭般的眸子，一时怔住。

    气氛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皆是语塞。

    “啪！”

    楼下惊堂木一拍，胡先生开嗓说起了今日的故事来，两个人默契的各自移开目光，认真听书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