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月一帘幽梦
夜风轻拂，廊檐下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幻色迷离。
“为何饮这多酒？”洛星河双目平视着前方，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苏清梦被洛星河搀扶着走在廊芜上，微凉的夜风拂过脸庞，安逸非常，也让苏清梦觉得清醒了三分。
“你终于舍得同我说话了？”她仰首望着洛星河，眼睛里一片氤氲，表情凄迷。
闻言，洛星河的身子一僵，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垂首扶住了苏清梦，两人便往东苑的方向走去。
苏清梦住在的东苑，倒也不算太远，一刻钟的功夫便至。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烛火，光线明亮，洛星河扶着苏清梦在床上躺了下来，又起身到檀木桌上倒了一杯清水，欲给苏清梦饮下，然而回过头时，却不由得一愣，杯中的清水微微一荡，微起澜漪。
苏清梦螓首靠在床头，昏暗的烛火下，她的脸庞绝美而朦胧，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投射在下眼睑上，目光如一汪秋水，直直的，深情款款的看着洛星河，让他的心里没由来的一疼。
“星河，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苏清梦的声音如同浅薄的云层，消散在微凉的夜风中，听来，竟若梦中的呢喃一般，然而她的目光却又是那样的澄澈，带着迷离的凄楚。
洛星河又是一愣，神色微动，却又似在极力的克制一般紧皱着眉头，眼中再不若初时平静。
抬步，步步踱至床边，在床边的小竹凳上优雅的坐下，一手扶着苏清梦，一手将杯子递到苏清梦的唇边，轻声软语，难得温柔，“先喝点儿水。”
苏清梦乖乖垂下头喝水，然而双眼却是依旧锁在洛星河的身上。
万籁俱寂，烛火明灭，暖色微光里，四目的交流，暧昧之极。
洛星河微微偏着头，苏安然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瞳眸，映入眼帘，只觉得心头似有小鼓轻擂，这般悸动似乎还是初次看见苏清梦的时候才有过。
头缓缓的垂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鼻息相缠，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印在了苏清梦的额头上，轻的如同天边飘散开来的云朵。
“清梦。为何只有在你神志不清时，我才敢不压抑自己，才敢放任自己去心疼你？”洛星河垂首看着怀里已经睡过去的苏清梦，满目的温柔，与无奈。
“公子，醒酒汤来了。”暖玉端着醒酒汤，面带微笑的踏进了房间，却在看到床边坐着的两人后，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相对于暖玉的尴尬，洛星河则是淡定了很多，将昏昏沉沉的苏清梦平放在了床上，才不紧不慢的悠闲站起身来，抬眸看着暖玉，目光平静，“照顾好小姐。”
说罢，拂了拂衣袖，提步便走。
暖玉呆呆的点了点头，应道：“是。”
走到门边，洛星河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冷眸扫向暖玉，声音也若寒冰一般。“今夜之事，不必说给小姐听。”
暖玉只感觉背脊一凉，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奴婢知道。”
洛星河微勾了唇，只是那唇角的弧度比冷着一张脸时，还让暖玉觉得瘆的慌。
“如此甚好。”
说罢，便带着这一室的凉意走出了东苑。
“嘶……头好疼……”
等苏清梦幽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时了。
撑着手，半坐在床上，苏清梦只觉得头疼欲裂，昨日的种种都像蒙了一层纱，有些模糊的影像，却记得不真切。
“小姐，你醒了。”听见房里有动静，暖玉便从偏厅走了进来。
“恩。”苏清梦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应着。
“小姐，你不该饮那么多酒的。”暖玉倒了杯水走到苏安然的跟前，一脸的怨怪，昨日可真是苦了她了。
苏清梦闻言，垂下了头，说道：“胡先生将我当做朋友，我为他喝酒送行，又有什么？”
暖玉闻言，面上的表情便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半晌不语。
苏清梦也没有说话，微微垂下头，拈着衣襟，忽然嫌弃的皱起了眉头，抬眸看着暖玉，“暖玉……我昨个儿不会吐了吧？”
要是被洛星河看到，那恐怕他是真的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
“没有。”暖玉老实的摇了摇头，“小姐这点儿倒是好，除了晕乎的不能走路，别的就没什么了。”
说实话，暖玉对于苏清梦这点儿倒是颇为欣慰的，要是昨夜苏清梦说胡话，哭闹什么的，自己才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哦……”苏清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脑子里却忽然有一抹蓝色的身影飘过，衬着身后的万千烛火，“暖玉……昨天……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见过洛星河啊？”
暖玉一听，登时愣住了，脑子里回忆起昨夜洛星河那冰冷的眼神，和瘆人的微笑，暖玉又不由得一颤，忙摇了摇头，否定道：“没有。公子昨日，好像不在府里啊。”
“是啊……”苏安然不疑有他，微垂着头，眸子里流露出一些失落来，果然还是只有在梦里，洛星河才会同自己说话。
“小姐……你还是先沐浴吧。身上可有味道了！”暖玉心虚，便借口转移了话题。
“对啊！你赶紧准备啊！”暖玉一说，苏清梦这才回过神来，掀被下榻，催促着暖玉去准备。
暖玉心头的石头这才放下，带着一丝歉疚的心情走出了房间。
大雪暂歇，几日来阴霾的天，总算是放晴了，眼见着年关将至，府里上上下下也开始置办起了年货来。
苏清梦站在长乐坊雅间的窗边，垂首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神思飘远。
“你看什么这般出神？”月娘亦走到了苏清梦的身边，垂首瞄了一眼，并不觉得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苏清梦闻言，回过身来，手里的玉骨折扇一扇扇张开，唇边笑容佻达，生生是个风流公子的模样，说道：“自然是有可看之处。”
月娘耸肩一笑，抬手拨了拨香炉里的檀香，又道：“说起来，你可是有好长时间没有来过我这长乐坊了，怎么？难不成是成家立业了？”
苏清梦听罢，一愣，回身走到了月娘身边坐下，眉目之间，却是不辨悲喜，说道：”快了，来年三月。”
“对婚事不满意？”月娘瞧着苏清梦的表情，挑眉问道。
“恩？”苏清梦一怔，面上有些疑惑。
“瞧你这一脸的不乐意。”月娘笑说着，将香炉的顶盖盖好，又用旁边的丝绢搽了搽手。
“我哪有不满意。只是……”苏清梦说着，不由得垂下了头。
“只是什么？”月娘瞧着苏清梦，追问道。
苏清梦沉默了半晌，抬眸看着月娘，说道：“不瞒月娘，在下前些日子，骗了他，如今，他不愿理我。”
月娘抿唇一笑，眸子里满是清明，说道：“那你可有道歉？好好给人说说？”
苏清梦苦丧着脸，摇了摇头，“没有。月娘不知，他性子冷清，如今此事已过一旬，我竟是连半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月娘便又是一笑，揶揄道，“苏公子如此风流倜谠，哪家姑娘竟然这般不知趣？可否跟月娘说说？”
苏清梦一听，头便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这可不能告诉月娘。”
月娘一听，唇边的笑意便更加的浓了，却也不戳破苏清梦，说道：“既然都快成一家人了，哪有那么多的芥蒂？他不理你，你就不会去缠着他吗？”
苏清梦闻言，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从前，自己倒还真是有脸去缠着洛星河，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不是自己缠他，他就会理自己的。
“月娘，这一次……不是我缠着，就可以的。”苏清梦说着，螓首微垂，满脸的失落。
月娘瞧着，她似乎是真的很伤神，便又道：“那你就不会讨他欢心？”
苏清梦听着，抬起了头来，眼睛里有一抹光亮闪过，唇角也忽的一勾，转头看着月娘，道：“是啊！可是月娘，我该是怎样去讨他的欢心呢？”
月娘被问得一愣，然后无奈摊了摊手，说道：“这可不是我该想的事儿了。”
苏清梦也是一愣，垂下头来，细细的思索了起来。
“苏公子。”月娘见她陷入了沉思，便出声唤道。
“恩？”听见月娘唤自己，苏清梦便抬起头来，一脸的狐疑。
“听月娘一句，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若真的是全心全意，他岂能不动心？”月娘笑着，望着苏清梦那张清丽绝秀的脸，如此美人儿，哪愁无人喜欢？
“当真？”苏清梦的眉头微微的皱着，面上满是犹豫。
自己对洛星河从来都是全心全意的，可是如今也是不见他对自己有何动心。
“当真。”月娘点了点头，一脸的笃定，“相信月娘。”
苏清梦讷讷的点了点头，便又开始思考了起来。
“咚咚。”两声清脆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小姐，这天儿阴了，怕是要下雪，今日咱们出府可没带伞。”暖玉的声音也在叩门声之后响起。
苏清梦偏头看了看天，似乎真的是要下雪了，便起身告辞，“这天确实要下雪了呢，苏某便告辞了。”
月娘亦站起了身来，笑眯眯的看着苏清梦，说道：”苏公子路上注意安全。来年三月，可别忘了，给月娘送张喜帖来。”
苏清梦闻言，脚下的步子一顿，半晌失神后又笑了笑，“一定。”
言毕，便伸手打开了房门。
等到来年三月，自己便会成为洛夫人，让月娘知晓自己的身份，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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