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种罪责致使她自毁双目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听到走进石室的脚步声，方奶娘就猜到是兰玉珏，她给管家的那一个眼神，便是要他帮他看住王婆子。.已经有了危机意识的兰玉珏，定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如你所愿，我来了！”兰玉珏面带笑容，纯白的儒裙穿在她身上才显得清雅脱俗。
方奶娘为她斟上一盏茶，推到矮几的对面，伸手引导她坐下谈。“安家不是省油的灯吧。”
石室内昏暗潮湿，外间是烈阳烘烤，这里却是潮气横生，霉雨的湿斑随处见，四面围墙的石室内，一点都不通风，唯一的出口就是方才她走进来的入口。
握着沙质粗糙的茶盏，兰玉珏未饮先说道：“叶家同样不是”
方奶娘唇边浅笑，橙黄的烛光映照着她骇人的脸，受伤的独眼眯成一条缝，眼缝内的瞳仁虽然看不全，却能见它隐隐透出的厉光。
“看来你有不少收获。”
兰玉珏放下茶盏，指尖轻扶着茶盏边沿，一圈又一圈的转着，转的指尖一股火灼。
安叶两家，她一个人实在无法全部顾及到。这几日在安家养病，对于叶府中的动静一无所知，叶莫樊与叶莫卿两人是如何将货物张罗齐全的，她也不得而知。虽然很想问，但是她知道他们是不会说实话的。
所以她必须要在叶府中留有人手，起码帮她看着府里这些居心叵测的人。
双手难敌四拳。如今十面埋伏，她根本无法凭借一人之力应对。如方奶娘说的，就算是一盆污水，不能饮用，也能用来浇花种菜。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利用方奶娘。
“那方奶娘呢？”兰玉珏反问道。
方奶娘嘴角轻笑，苍老的手指轻扣着桌面，目光落在兰玉珏把玩在指尖的茶盏，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接受我！”
指尖一顿，兰玉珏低垂的目光缓缓看向方奶娘放置在桌案上的手，见她四指回收，才放开手中的茶盏。
方奶娘端起兰玉珏的茶盏，送至唇边，一仰头饮尽。空置的茶盏倒过给她看。不屑的嘲笑她。“没毒！就算你死了叶家老宅也轮不到我手上。”
兰玉珏脸色微僵，却扬着淡薄的笑意说道：“方奶娘多虑了。.不过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叶家老宅也会是我的陪葬。”
“你的命现在与公孙复的宝藏绑在一起，可是很珍贵的。”方奶娘轻笑的说道：“你可能还不够相信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让你放下对我的戒心。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是我不会害你。希望你能真的和我们站在一起，而不是表面的刺探。”
端起座上的茶壶，为自己再斟上一盏茶，看着方奶娘的脸，坚定的一口喝下。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虚虚实实的刺探中。”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一瞬间达成统一战线的共识。
“不日我便要前去密州唐家庄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还要烦请方奶娘照看叶家。”
方奶娘唇边浅笑，对兰玉珏要去密州唐家庄一事，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好似很了然一般，应声道：“你放心去吧。”
“你不问我此次前去的目的吗？”兰玉珏疑惑道。
矮几上的烛芯跳了一下，橙黄的烛光也随之暗了一下。方奶娘拾起一旁的金剪将烧焦的烛芯减去，忽暗的烛火下。
她悠悠的开口说道：“这几日叶府中动静不小，叶莫卿早出晚归，拜访了各大商会，还找了陆员外，见了他娘，连与临安府县令的关系都拖出来利用。还被江东商会宁会长当街羞辱。而叶莫樊也不比叶莫卿消停，他这几日去了湖州，临江，泉州，连白云山都去了，怕是整个江南都知道叶家急需筹措三十箱大红袍。”
方奶娘知道，叶莫樊与叶莫卿会忽然这样，一定是受了兰玉珏的意思。商人是绝不会做折本的买卖。她费劲心机，又岂只是为了商誉。
“老爷失踪那一年究竟都去了哪里，也许这次唐家庄之行能得出答案。就算你不去，我们也会办法混在压货队伍中，前去一探究竟。”
兰玉珏细心研究过叶家负债的账本，叶老爷抵押的产业，不是在大周国各各不同层级的名门望族手里，就是在地位显赫的大商贾手里。叶家组训是不与官宦结交，产业抵押在大商贾手中还在情理之中，但是何以大部分会落在官宦手中？
这点兰玉珏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那些与叶家素无往来的官宦贵胄，何以会手握叶家产业？叶老爷又是如何搭上这些人的？
而唐家庄这次的拜寿中，兰玉珏也对照过派出去的请柬，大部分竟然都是手握叶家负债的债主。所以这次兰玉珏无论如何都要前去。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也不一定。
“想不到我竟然能与方奶娘的想法不谋而合。”
方奶娘冷哼着，端起茶盏轻泯了口，眯着的独眼看向兰玉珏。“直接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与方奶娘说话真是痛快。既然大家现在已经同坐一条船上，我自然不会对你们隐瞒我所查到到事情，但是也请你对我坦白。”
兰玉珏轻笑着，一双黑亮的眸子透着精明狡狯之色。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答应与她们站在同一阵营。
“说说看，你想知道什么！”方奶娘轻笑着放下茶盏问道。
“我想知道你背后的是否有人？”
“是！”方奶娘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一派轻松自然的神态，好似刚才给她这个肯定答案的人不是她一般。
“是谁？老爷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兰玉珏字字铿锵有力的质问出口，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里。
“哈哈哈……”
方奶娘看着兰玉珏肆意狂笑起来，摇着头不屑道：“你手上的筹码还太少。不够交换我所知道的事情。但是你大可放心，等你从唐家庄回来，你的筹码或许就够了。”
兰玉珏沉吸了一口气，跪坐在矮几下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麻。她究竟是真的稚嫩了，还是方奶娘故弄玄虚。
“好！麻烦你告诉你背后的人，我是不会不会轻易被人摆布的，利用我，就得付出代价。如果叶家真的有公孙复的宝藏，除非我自愿，否则谁也别想得到。”
方奶娘耸了耸肩，淡淡的回驳道：“等你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会将原话带到。”
扶着矮几，兰玉珏缓缓站起身，一双跪坐久了的双腿，如万蚁啃食。每一步仿佛都是踩在刀尖上行走。忽然她停下离开的脚步，单手扶着石门，轻声说：“这些日子在安府养病，闲静下来的时候，我竟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方奶娘抬眸看向兰玉珏的背影，背对着她的兰玉珏瞧不出她任何的情绪，只是听她淡淡的音色缓缓的说道：“我想起方奶娘有一双巧手，绘制的花样可好看了，给我与娉婷一人绣了一个荷包。那绣花极复杂，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花，我们都不识得。方奶娘说，那是她家乡独有的一种花。叫什么……”
“紫丹罗！”不等兰玉珏问，方奶娘就首先回答道。她知道兰玉珏是想试探她是否是真的方奶娘。淡笑的继续说着。
“我本不是大周国人，我祖父在是百年前公孙复与前朝大战之时正巧在大周国内通商，因此战被迫滞留大周，只是不想那场战争竟然打了那么久，久的祖父在大周国娶了妻，还生了子。后来祖父逝世后，我们也在大周国落地生根了。虽然没见过祖父说的我们的故乡，但是他绘出的紫丹罗却透着浓浓的家乡味。是我从来没见过，却是最喜欢的一种花。”
兰玉珏缓缓回头看向方奶娘，她低着头，握着茶盏的样子，似乎是陷入了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里。
“方奶娘！”轻声唤了一句她，等她抬起脸，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才继续说道：“其实从我见到你没死后，就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眼睛是怎么弄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自己弄的。”方奶娘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触手一侧凹陷下去的眼眶，眸光暗淡。
兰玉珏想过很多可能，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答案。“为什么？”
“你以为是怎么弄的？”方奶娘眯起的眼角看向兰玉珏，唇边扬起笑意，但是那笑意却不是出自她的真心。“难道你以为是老爷弄的？”
她沉默着没有接话，的确如方奶娘所说的，她的确怀疑是叶老爷弄的。
五年前她与叶娉婷出事之前，方奶娘曾经失踪了几日，后来她与叶娉婷出事，叶老爷就说方奶娘死于那场意外里了。
但是方奶娘也说过，那日她去寻过她们。她也好像的确有印象见过方奶娘，那时她已经残了一目。只是五年前的记忆太零碎她不能确定。
“是我犯了不该犯的大错，所以甘心自毁双目。若不是老爷即使阻止，我怕是连另一只眼睛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