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年之痒
从莲花庭回来之后。
夙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折腾了大半天,整个房间混乱的不堪入目。阿花站在门口啧啧道,“阿止,你这是要逃匿去吗?是不是两天不被师主收拾又皮痒了?”
阿花是夙止在启山唯一的女性好朋友。不为别的,只为她从未刁难过她,只为她闯祸的时候她肯给她安慰,只为她也愿意跟自己唱一首歌,提一首词。虽然后来的现在,启山众多弟子都跟自己已经融成兄妹之情,但是对于夙止来说,阿花仍旧是她最好的,闺蜜。
夙止提了个大包裹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红椅上,“阿花。我要走了。”
阿花神色一顿,从跟夙止相处以来,阿花深觉有趣。在启山夙止是第一个如此折腾的人,半夜教她们吟一些从未听过的歌,偷喝秘藏的酒在庭院里又哭又笑又闹大发酒疯。哭完跑去找迟渊,闹了半宿才被迟渊抱回来。本以为夙止会一直保持刚来启山的乖巧样子,却不想时间越长,这丫头就越原型暴露,连原本欺辱她的人都望而却步。
三天两头去藏书阁偷书,屡教不改,时不时还装的老成,说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荒唐话。经常擅自出启山大门,在山中找一些古怪药草,无数次被迟渊提溜回来,惩戒无效。总之,夙止是启山第一麻烦精。
“去哪?”阿花蹙着眉头问。
夙止一骨碌从红椅上跳下来将自己私制的熏香递给阿花,“去崖山练御女经。师姐,这可是上好的熏花所致,好闻的很。送给你。还有哦。”
又在床底翻腾了半晌,拿出一对竹签,“你不是喜欢阿西师兄吗?这个我前些日子给你们做的,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这个叫情侣配饰。祝你们早结连理,哈哈。”
阿花在面具下红着脸,嘴上骂道,“你这小蹄子就会胡说八道。口无遮拦。”手上却收了夙止的小礼物。
夙止嘿嘿笑了一阵突然不笑了,“阿花师姐。在我柜子里还有些小玩意都拿去给师兄师姐吧。夙止这一去,恐怕三年五载不归。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想我。”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不会有人想我,但是,我会想你们。”
阿花眼神一紧,盯着夙止。无法看到面容,只看见夙止闪闪发光的大眼睛里满是柔情。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夙止的手。
次日大晴。
夙止在前殿给何许人扣了好几个响头。额头在面具下都红了才起身。
启山被厚雪笼罩成一片银白。夙止把地上的雪踩的咯吱咯吱响,独自一人拖着短小的影子出启山庭院。
感觉身后一阵凉风,夙止心中一动。却不知为何,她心中想这人是迟渊。回身才发觉不是,暗自嘲笑一阵自己何时也学会少女怀春了。
夙止嘴角一抹苦笑,“言殇。你怎的来了?”
言殇别过头将手中的金边匕首递给她,“这个用来防身。迟渊师兄给的。”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玉佩,玉佩呈墨绿色,浑态天然,上面还刻了一个殇字。“这个是我的,你不许拒绝。”
言殇向来如此霸道,夙止也没推辞。言殇又说,“阿止,你莫要丢了。”
夙止笑道,“若有天我穷途末路,卖了呢?”
言殇心口有气,伸手揪住夙止的衣领将她提在自己眼前,“你试试?”
夙止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说笑呢。”
言殇望着眼前夙止,一股莫名的情愫窜升胸口,在她弯起的漆黑的眼睛下莫名感觉自己脸上一阵火烧。
夙止见言殇还不放手,挣扎道,“我都说了说笑,你还不放手。”言殇依旧不动。夙止两眼一蹬,“言殇,你给我。”
话还未说完,言殇手上一用力将她拥在怀里。夙止微愣,虽说她心里明白,这是师兄师妹间的告别拥抱,可言殇这一抱确实用力,像要把她揉进身子里。
突然鼻子一酸,夙止这些日子一直强颜欢笑,笑的越大声越觉得心里难受。但她必须要变得强大,纵使迟渊不赶自己走,夙止也早有了念头。只是到了真的要走的时候,夙止还当真舍不得启山。连跟启山道别都没有勇气。
夙止伸手在言殇的背部轻轻的拍了拍,“言殇,你莫要当成生离死别,不过三年五载。等我回来的时候,你的个子一定要在长高一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联手欺负迟渊师兄了。”嗓子有些哽咽,又说,“其实,我都知道。你表面欺辱我,但在启山,你对我最好。还有,迟渊师兄对我,也好。”
若你回来,我们都不在了呢?阿止。
不能说。
言殇松开夙止,头一瞥嗤笑道,“谁对你好了,自作多情。刚才那个是辞别拥抱,莫要误会。”
夙止弯着身子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没误会啊,师兄何苦解释。”
还没等言殇再次伸出手扯住她的衣领,夙止便像一条泥鳅般,躲得机灵。夙止本想跟言殇摆摆手告别,谁知一抬眼,就看见启山前殿前站了一排长长的白色锦衣白面具。
漫天白雪顷刻而下,那些白色的身影在夙止的眼中模糊起来。墨发轻扬,白袍飘起。夙止从未想过他们会来送她,两年来自己在启山的回忆冲上头顶。
这里面可有迟渊。夙止不敢看。
“阿止师妹,一路小心。”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启山前殿前飘散而下,直刺得夙止眼眶红了一大圈。
矫情啊矫情。真不让好过。夙止吸了吸鼻子冲他们招招手,在眼泪还没掉下来的时候转身,轻道,“言殇。快回去吧。”走了几步又说,“等我回来。”
言殇直直愣愣的盯着夙止的背影。用几乎微不可微的声音道,“无关天涯海角,日后我必去寻你。”
而迟渊在最后都没有来送行。他将夙止前些日子泡的早已凉透的茶,一杯一杯的灌进嘴里。喉咙处苦涩难忍。她一定不记得她在酒醉的时候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她每喊一遍就像远日曦光将他的心照亮一分。
启元伊始七二年。国政大变。奉天储君苏孤容年仅十七,多次立站,全胜而归。周边小国无不蠢蠢欲动。翌昼国主劳累成疾,突发大病,其世子莲迟渊莲殇启山修行功满而归,参与朝政。仅此半年,安内抚外,成为奇谈。
两大国人才辈出,其对峙气氛僵持。翌昼领国西蛊联合禁城蓄意同盟。而纳云,格陵石原小国因为东浦江洪水天灾,陷入救国大策。
启元伊始七四年。
夙止功满。在崖山整整三年之久。御女经难的让人无法想象,稍有无法参透的地方,便会功亏一篑,御女经有三劫。因为自身并没有熟知这个身体的脉象流通,若不是迟渊日日给她泡药浴,加上前面的修为。这三劫一劫也顶不过。好说歹说,经历过九死一生终于挺过来了。
夙止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若是按照这个身子原本十三岁数,这会便是十八。正是自己来这个世界的年岁。
头发来不及修剪,此刻已经垂腰。许久没有带面具,脚步轻盈的去溪流旁匆匆的洗了把脸,又将面具擦拭干净。
手指有些颤抖,夙止弯着腰盯着完全陌生的娇容,愣住。池中女子,面似芙蓉,黛眉开娇横远岫,眼如星辰,朱唇欲滴,墨发轻垂。好一个美人儿。
伸手摸了摸还在滴水的脸颊,感觉陌生又熟悉。原来这便是她现在的样子。不知该哭该笑。所谓红颜多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