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去径流
而阡陌震惊却不止于此。他单单听到本王两个字小心脏就差点甩了出去。若是从奉天而来，那不就是，苏孤容！！我的乖乖，苏孤容，这个霸主。
“你抖什么抖，他是不是来寻我的？为什么说要寻我的骸骨。他认识我？”夙止确实大喜，她近日来看阡陌踌躇就知道阡陌这悬狸说什么自己一直在这里长大，是在骗自己。而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你别出去。”阡陌怕虽怕但是比起负卿的交代，更为重要。“姑奶奶你就听我一句，千万别出去。外面那个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你想想，他可是带了千军万马来的，还说什么是死是活，你问问这血腥气，说不定村子里的老少幼妇全部被他杀了。你敢确定他就是好人？”
夙止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眉心一蹙，低声道，“不出去可以，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阡陌不忍将负卿之事告诉她，只能含糊道，“你，是被你姐姐送到这里来的。当时已经生死不明。她，她拼死将你留在这里。让我照顾你，不让你出山半步。实不相瞒，这些找你的人都会置你于死地。夙止，我虽然曾对你说谎，但，我决不会害你。不是吗？”
夙止将阡陌又搂紧了半分，“你说，我姐姐。”
夙止不知为何，在姐姐这两个字念出来的时候，蓦然感觉到心口无名的刺痛。她的姐姐。“那，我姐姐现在在哪里？”
阡陌的牙绷紧了又绷紧终于说，“她走了。因为迫不得已的事情。夙止，她既然想让你重生忘掉过去，必定是有她的道理。你别在这唧唧歪歪的，赶紧跟我走，这条路是通往村落的，那反之必定能出山。”
夙止心里有一百个疑问，也有一百个想出去看看那男人的想法。但怀里的阡陌这些话却句句戳重夙止的心脏。她信阡陌，从见他第一眼开始。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终于，夙止妥协了。将手里的阡陌又搂紧了半分，“阡陌，你说，那些我不记得的人，记得我会痛苦吗？”
阡陌闻言却愣住了，他见过的夙止都是坚强而倔强的。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眼神，这样悲伤的让人心碎的眼神。
“夙止。”阡陌张了张嘴，却终究只是叫了叫她的名字。他不能理解夙止的感受，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别人不懂你，你也不懂别人。一样的道理，夙止不明白阡陌心里现在究竟有多挣扎，阡陌也不懂夙止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好像在某一刻，有一个声音突然关闭了，那就是心里的声音，你听不到。谁也听不到。
“没事。走吧。命运既如此，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得。有些人无需安排也会见面，有些人一墙之隔望而却步。”夙止像是对阡陌说，也像是对自己说。而莲迟渊和苏孤容就她来说就是这样的人吧。
而墙外，苏孤容依旧屹立风中。半月她没能救得了苏戏子，却无意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残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在禁村角落找到残火时，残火早已遍体鳞伤，莲迟渊竟练就了万物生此等功力，就算饮血经问世也不一定能抵得过这传说中的仙术。而莲迟渊的身世就成了他忌讳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
但比起莲迟渊让他忌惮的功力，他忘了夙止反倒让自己没来由的开心。就算夙止死了，他终究是忘了她。而他苏孤容非要找到她不可。
夙止背道而驰。终归是出山了。漫长的路程持续了将近一周。
“阿止，阿止，你尝尝这个。”阡陌从不远处摘来新鲜的果子叼在夙止给夙止。
夙止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不错不错。阡陌你真是无所不能啊，有你在我永远都饿不死。”伸了个懒腰，夙止躺在硬梆梆的地上开始打盹。太阳暖洋洋的罩下来，阡陌窝在夙止脚边也开始小憩起来。
然而夙止却没有睡着，她将阡陌给她的果子，轻轻的用手指擦了擦，放在嘴边又舍不得吃。不由撇过眼看着这只每天为自己劳累奔波的悬狸。
如果，当真什么都记不起来。那么，有你能陪我，也足矣。
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等夙止浑身酸疼的起身时，阡陌正睁着他那双大眼睛盯着夙止看。见夙止睁开眼，眉眼一挑，“你这只猪，再睡下去天都黑了。”
“我们还有多久到翌昼。”夙止轻轻的叹了口气。
“估摸着还有半日。”阡陌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装死。“我们真的要进城？进城了做什么，拿什么来丰衣足食。阿止，城里可不比山里，人心狡诈，处处步步为营。一点都不自由。”
“你别怕，你照顾了我这么久，现在换我来照顾你。有我在，你还怕被欺负？”夙止嗤笑道，这胆小鬼。
“可是，她说，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出去。”阡陌突然想折回。他不能让夙止冒这个险，可是退路在哪里。苏孤容必定会搜山。两人若回去，被抓也是注定的。
“她，和我像吗？”夙止撇过眼问道。
“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不，比你漂亮许多。哈哈。”阡陌笑道，笑的心口微凉。
“我想去找她。”夙止眼帘低了低，“不管，她为何这么对我。不管，我记不记得，我相信，只要我能见到她，一定认得出来。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嘿嘿。”夙止心里掩盖不住的雀跃，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剩。却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姐姐，这无疑是夙止坚定的希望。
阡陌的小爪子抖了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负卿已经死了，早已经在把心给她的那一刻就灰飞烟灭，甚至连魂魄都没有残留。她把整个自己都送给了夙止，她再也不会找到她。
但是，不能说。任何能唤醒夙止回忆的话都不能说，甚至连名字都不能说。夙止是重生了，但若是有些回忆太过于强大，她是无法彻底泯灭的，就像她睁开眼他喊她夙止的那一刻，她悲伤的近乎毁灭的哭泣。像是在哀悼死去的自己，又像是在感激重生的自己。不管那一刻，阡陌都不忍再让她经历一遍。就这样活下去，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阿止。”阡陌沉默了一会道。
“嗯？”夙止嘴角依旧是扯开的笑意。
“我们还能回来吗？”
“如果有一天这里平静了，你还想回来。我必陪你回来。”
“真的？”
“真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唯一记得的，亲人。”
“若是骗我呢？”
“骗人的话我就吞一千根针，一根一根的吞。”夙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些说的娴熟的现代话，是从何而来。仿佛与身俱来一般，就像自己那一身功夫。
阡陌却没有说话，他鼻子一酸就跳进了夙止怀里。就他而言，夙止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两人相偎相依，相濡以沫，生死与共。仿佛成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若是失去，便觉得这世上空无一人。
一人一狐的旅途再次展开。
翻山越岭，佯装成孕妇进了翌昼。一路沿途而上，阡陌不知道从哪在道路上给夙止偷来了新的衣服和面纱。夙止为此大为不满，这悬狸动不动就顺人家的东西。为此，夙止还专门记了下来，他日必会还上。
“你在乱动的话，我就捏死你。”夙止精致的眉眼低了低，她的手正扶在圆圆滚滚的大肚子上。而握成一团的阡陌也甚至委屈。
“我都快憋死了。要不你试试。”
“废话，你是人还是我是人。”
“你是人，你奶奶你真是人。”
“再废话你就滚出来，被人看见捉了去我可不管。”夙止哼哼道。
“你真狠。”阡陌恨得牙痒痒。
“姑娘在跟谁说话？”夙止正艰难的扶着阡陌迈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男声在身后悠扬的响起。
“不要说真名。随便编个名字。”阡陌急忙给她低声说。
夙止顿了顿脚步，别过身就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少年。他看自己的眼神稍微有些奇怪。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大量之意。
“我在自言自语。”夙止嘻嘻一笑，细碎的眉眼里闪闪发光。
少年一顿，眼神里略微轻晃。这声音，“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慕止。”虽然阡陌刚才提醒了自己，但一瞬间夙止空旷的大脑里仍旧想不出来任何字眼，只能如此脱口而出。
“慕止。”少年盯着夙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嗯。”夙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点头，“你有事？”
少年手指颤了颤，目光从她遮住面纱的脸颊移至小腹，不由轻轻蹙起眉头。“只觉得背影甚熟。”
夙止嘿嘿一笑，“无妨无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少年出其不意的再次挡住了夙止的路。“姑娘可是翌昼人士？从何而来。”
“不是。”夙止狐疑的望着他，感受到阡陌的蠢蠢欲动，不由想尽快赶路。“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公子认识的人也不会是我。我常年身居山里，第一次下山。有缘再见。”挥挥手，扬长而去。
在他背后，白竹轻轻的拿起夙止曾佩戴过的锦带，而锦带之上被施了咒术的一层结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