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烟影缱绻，刹那入心（三）

    一辆清路车缓缓地驶过来，工人用一根长柄扫帚把街道和水沟里的杂物扫起来，然后倒进车里，我被灰尘熏到，便一声无意的咳嗽，惹来周晨芯更强烈的鄙夷——有志者请不要嘲笑别人有益于大众的劳动。.

    三只麻雀轻巧地在散队冒着热气的狗粪之间跳来跳去，精挑细选可口的美食。

    垃圾车靠近后惊中欧偶了麻雀，它们又迅速飞到路边，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以示自己的愤怒，“可能他倒也希望像你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希望这样。”郭圣然依旧如斯温暖。

    我从地上站起来，周晨芯以为我会反击，稍微后退了几步，拿着她的包格挡。当时我还在故作镇定，“到底怎么了？”我走到郭圣然旁边，拽起他的衣领，“不要在我面前演绎你的多愁伤感，到底怎么了。。.”对他，我一向不客气，毕竟太熟了。

    “艾梦玲，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上车吧。”他没有说明白来龙去脉，可我感觉到他是说不出口，眼前那辆黑色的小车，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强烈的气息，很黑暗。

    车窗外景致千篇一律，毫无起伏的建筑，白的雪，黑的土，错横枯黄的枝条，漫漫路途本身已够乏味，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压抑和拘谨，以及某种无法描述的怪异氛围。

    不远的教堂里传来类似于风琴的伴奏声，其中还有女低音的甜美圆润以及男低音的深沉，就像送葬时经常听到的那样。

    哀悼逝去的人，应该全世界再哭一曲！

    周晨芯坐在副驾驶，使劲地捏着她的头发，不觉间，嚎啕大哭，不能抑制，郭圣然也没有阻止，任由她这样放纵地哭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的哭声让这一路上的每一条路，每一个路牌都在清晰地指引要到达的地方，雪也开始大了。

    下车的时候，看到“墓地”两个字，我颤抖着问，“是谁？”郭圣然紧紧牵着我的手，他也没有再和我说过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眼睑中流淌的是他已经把持不住的泪水，他备好了一件黑色的大外套，把我当一级残疾人一样帮我穿上。

    那可能是我第二次来到这墓地，第一次的时候，我很很冷漠，眼眶里纵然有泪水，却只是一种最为普通的怜悯而已，而这一次映入我眼里的墓碑，是我这辈子难以承受和释怀的至痛，我手脚像是给拖住了，不自然地绊倒在地，拖着身体，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上面的两个字：艾伦。

    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这辈子对我最贴心，最周到的哥哥。

    可为什么？现在他会躺在这里------

    恐慌的毒液在这女人的血管中沸腾，愁苦缓缓的煎熬着她孤独的内心，失去泪水的眼睛空洞地睁开，枯瘦而苍白的脸，仿佛死神，抽搐失控的嘴唇，悲哀地颤抖，那女人充满了痛苦和焦虑，像是在干草堆上苟延残喘------

    也许她早就料到她会把满腔怨毒都郁结在我身上。

    就算千万个不愿意，千万个理由与反叛，甚至恶毒的借口，都没有办法来搅乱那原本恶臭的人生节奏。

    寂寞惆怅，幽暗冷漠，担忧焦虑挤压在胸口，没有人给我呼吸的时间，没有给我悼念的机会，凄清寂寞的泪水纵横流淌，就像春天的梨花带着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