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血之生息
这或许是一场梦吧？
当梦梵像掉入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不停地在黑暗中下坠的时候，她这么想着。.对于刚发生的一些事情，她还依稀地记得——蜜雪的诡计、五彩的灯光、致命的电扇、严重的伤口以及四溅的鲜血。她突然变得担心起来，那个现实中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命丧黄泉，而此刻的自己正赶往去哪里的路？
突然有一丝深深的哀伤出现在她的心底，她并不悔恨也绝非气恼，她只是惋惜自己没在死之前再见上凯文最后一面。或许他现在已经发现自己浑身是血的尸体了吧？他会一脸唾弃地转身离开，还是极度悲痛地将自己拥入怀中？梦梵无疑地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但是仔细想想却又不那么重要了，毕竟等她喝了孟婆汤，再重要的事情、再珍惜的人也会忘记吧？
似乎是因为想的太深沉，待梦梵的注意再次回到身边的环境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真丝长裙安然地坐在一片草地上，散着点点青色楔的裙裾异常柔软而轻盈，仿佛精灵灵巧的羽翼，没有一丝重量。好奇的梦梵缓缓起身，如同小女孩般地在远地转了个圈，裙子随即扬起了一朵圣洁的百合花。然而，似乎是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尚未转上两圈，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迫使她跌倒在地上。梦梵索性就这么躺着，微微将手举过眼前，任白云缓缓地穿过指尖。
“你就准备这样一直躺下去吗？”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梦梵的身旁，带着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漠然。
梦梵诧异地坐起身，歪着脑袋开着玩笑：“难道必须现在赶着去过奈何桥吗？不会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也需要去抢位置吧？”
“这里没有什么奈何桥，”小女孩继续例行公事般地说道，“但你要做出抉择，我将根据你的选择指引你前往何方。”
仿佛所有的兴致都被搅扰了，梦梵不快地起身，跟在女孩身后前行，心里则极为不满地嘀咕着：小小年纪就变得这么无趣，长大了以后肯定更闷。
“我的年龄和你一样大，不差一分一秒，”女孩不动声色地说道，“以后不要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因为我就是你，我全能立即知道。”
“你……是我？”梦梵一脸错愕地重复道，“难道我精神分裂，出现双重人格了？”
“算是，也不算是。”女孩简单地回答道，仿佛她们在探讨的是一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我存在于你的内心，与你同时降生于这个世间，却比你更加的冷静与沉默，亦如你所见。这是因为，我守护的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连你，我也不能倾心相告。因而，除非在事关重大的抉择到来时，否则我绝不出现，扰乱你的生活。而事到如今，某个重要的时刻已经到来了，是做最后痛苦抉择的时候了，你的最终选择将引领你走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生。”
身边的场景突然转化到一间古老的祭坛内，天使与恶魔的雕像守护着两泓恍若喷泉的水柱，正向华丽的池中喷洒着迥然不同的泉水，一边清如甘霖，而另一边却艳如鲜血。.
“你可以选择就这样静静地等待死亡，”小女孩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但是同样有两条生的希望放在了你的面前，静候你的选择。”
随即她踱步到两个水池中间，优雅地伸出手臂，细致地介绍道：“天使守护着的这池是水精灵的愈伤泉水，右边由恶魔掌控的则是来源于吸血鬼凯文的鲜血……“
“吸血鬼……凯文？这怎么可能？”梦梵打断对方的话，惊讶地捂住嘴，不敢相信地质问道。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如果一定要说什么，那便是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小女孩把一切的惊恐与可怖说得不动声色，“让我继续为你介这两个泉水的区别吧，因为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两种泉水的确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治愈你的伤口令你重返活力，但它们的本质在于之后对个体价值判断的影响。如果你接受的是凯文的血液，那么你将会更加的顺从与依附给你滋养的邪恶生灵，甚至沦为他的奴隶；相反，倘若选择的是精灵的泉水，当你再次醒来时，你会自然而然地对吸血鬼产生厌恶之情，即便在这以后喝再多的血族之血也将无济于事，甚至会适得其反地成为吸血鬼猎人。”
“就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梦梵讨价还价地问道，“为什么出现的老是鱼和熊掌的两难境地？”
“因为生活本就如此，从来都鲜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小女孩又开始念叨起人生哲理了，“得此失彼乃人间常态，值不值得你说了算，最后是否会后悔也是看你自己。”
“也就是说，你并不准备给我任何中肯的参考建议？”梦梵托着下巴猜测道，小女孩肯定地点点头，没有哪怕一丝的犹豫。
“很好，”梦梵击了下掌表示无奈，“那我两个掺在一起喝，可以吗？”
“可以，”小女孩爽快地回答，到接下来的话却把梦梵雷到了，“但是从没有一个人真正地试过，理论研究认为，这两种泉水混合在一起时应该会发生激烈的矛盾和冲突，或许你可以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倘若实验失败，我们也会将你作为方面教材载入史册。另外，你只有十秒钟的选择时间了。十……”
梦梵这下可就急了，跑到两池泉水中间，东看看西瞅瞅，却始终犹豫不决，只能急得直跺脚。
“九……八……”小女孩拿出了两个碗分别放在不同的泉水中，继续机械地倒数着。
梦梵拿起了精灵泉水中的碗，正准备喝，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深爱的凯文，又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转身去拿鲜血中的碗；然而，吸血鬼三个字立刻闪现在她的脑中，同时出现的还有残暴的蜜雪撕咬无辜少女、血腥暴力惨不忍睹的场面，令她情不自禁地将碗又丢了回去。
“五……四……”小女孩变得面无表情起来，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没时间再考虑这个顾虑那个了，反正都是死，能被载入史册也是件不错的事，也算是为科学事业作贡献了。顾不得多想，梦梵舀了半碗精灵之水，随即又兑入半碗凯文的鲜血，拿手指搅了搅，便毫不客气地咕咚咕咚全灌到肚子里去了。
顿时，梦梵觉得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仿佛有两股力量奋力在争斗，都想战胜对方，却又无法改变势均力敌的局面，一时竟难分伯仲高下。
被作为主战场的梦梵却被疼得咬紧牙关，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她的视线随着体力的不断消耗变得越来越模糊，小女孩原本清晰的身影变成了一块块朦胧的光斑；胃里的水开始剧烈地反涌上来，随着与气息的不均衡，梦梵猛然地被其呛住，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胃部一阵阵剧烈的抽动，肺部由于猛咳引起的阵痛，瞬间让她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或许，她的一时鲁莽，真的使自己连复生的机会都没能牢牢抓住吧？
梦梵猛然吐了口血出来，随即剧烈地咳嗽着，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是沉沉地睡着了。凯文把自己淌着血的手腕从她的嘴边拿开，伤口迅速地愈合上。如今的他脸色更加惨白了，身体也变得很虚弱，然而最担心的却不是自己，当他看到梦梵的伤口渐渐愈合、不再流血的时候，一个久违的欣慰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仿佛是真的精疲力尽了，凯文放松地侧身躺在了梦梵旁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感受着对方逐渐平稳的气息、慢慢恢复正常节奏的心跳，他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与生命的气息，仿佛一首吟唱幸福的歌，缓慢而悠扬，让人不由得舒心。
梦梵渐渐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望着五彩缤纷的屋顶，愣了一秒，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猛然挣扎着试图坐起，敏感的凯文立即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随即直起身来稳稳地扶住梦梵，一脸关切地讯问道：“你怎么样了？”
仿佛是久别后异常难得的一次重逢，当梦梵清醒地意识到，为自己安慰忧虑的正是凯文的时候，一阵难以言语的激动让她几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当她被倒吊在空中任人宰割的时候，几乎没有想到过还有机会活着再见到她的凯文。然而，如今死里逃生的梦梵回来了，活生生地坐在凯文身旁，她仿佛在激动地哭，却又带着欣慰的笑容，有千言万语似乎要说，却又发现突然间自己变得语竭词穷，最后她给了凯文一个大大的拥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道尽一切。
被梦梵一连串表情变换弄得手足无措的凯文，也终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给了对方一个应得的回应。
然而，某些充满着警惕的疑问不断在脑中闪现，不停的提醒着她，有些事情必须现在就问清楚，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容忍生活在欺骗与谎言之中的。
即便这些谎言是善意或者是好心的，但这也终究改变不了它阴暗的本质，华丽的面具怦然碎裂时，其带来的苦楚知会更深更大。梦梵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她不想加以评论也不会干涉，但是宁可得到的是痛苦她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梦梵仿佛做了最终的决定般，镇定地同凯文分开，低垂着眼帘，强装镇定地问道：“凯文，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吧！”
“什么真相？”凯文假装糊涂地讯问道，在真正开口前他必须先搞清楚梦梵已经知道了多少。
梦梵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没有丝毫的迟疑与犹豫：“看看我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胳膊，为什么原来伤痕累累如今却洁白无暇？尤其是我的后背，衣服已经破裂成了布条碎片，为什么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再看看我们周围这些头发、金属碎片和血迹，你总不会告诉我这都是大家到处撒着玩的吧？要不要我去医院检测一下，还有我嘴里仍然残留的咸腥味，你又要作何解释？”
“梦梵，听我说，”凯文突然用双手捧住对方的头，眼睛直视对方的瞳仁，金光随之流转，“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一场虚无飘渺的梦境；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你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全然忘记，什么也不会记得……”
“可是所有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而且清清楚楚，”梦梵猛地将凯文推开，一脸怒容，“不想告诉我真相就用催眠来应付我，我可不吃你那一套！我说最后一遍，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这突如其来的拒绝几乎打了凯文一个措手不及，他有些发愣地寻找原因，要知道他之前对梦梵催眠没有失手过任何一次。突然，凯文注意到梦梵脖子上带着的银色项链，他示意梦梵暂时不要动，随即侧着脸向她的脖子靠近，只是那么微微地一闻，便立即皱起眉头，他终于知晓了问题的所在。
“这条项链是谁送你的？如果想知道真相，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凯文暂时转移话题，并试图将主动权转向自己。
“难道不是你送的吗？”梦梵的话并不带有任何疑问的成分，事实上，她立刻便知晓了真实的答案。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居然带着一条不知来源的项链用以思念凯文，于是乎她伸手试图将其取下来，以便表明自己对凯文的真心实意，却找到了来自凯文的阻拦。
“如果你向知道真相，就必须继续带着它，即便那不是我送的。”凯文认真地解释道，“项链吊坠里面实际上藏着一种植物的粉末，这种植物叫做马鞭草，亦称为Herb of the Cross，即十字架草药，曾被用来为钉在十字架的耶稣基督止血，同时也可以削弱我们族人的力量，使佩戴者不受我们蛊惑。”
梦梵想说什么，却被凯文打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最大的决心，诚恳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因为我们是，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