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书麟！」这时，穿着学士服、拿着学士帽的欧阳慕天和尚萱也向他们走来。
欧阳慕天正在找赵书麟，没想到居然能遇上咏薇。
「啊！你来得正好，相机交给你，帮我们照张相。」赵书麟也乐得有帮手，马上把相机交给慕天。
「来，跟着我念Ａ、Ｂ、Ｃ。」欧阳慕天拿着相机对准两人。
只见赵书麟满脸笑容的站在笑得很不自然的咏薇身旁。
「学妹，笑得开心点嘛！你的招牌笑容呢？」欧阳慕天笑道。
蓝咏薇一听，也只得用力挤出了个差强人意的笑脸。
「OK！」欧阳慕天按下快门，比了个手势。
「来来来，我们四个也一起拍一张。」赵书麟提议道。
「不要算我，我帮你们三个拍就好。」咏薇闪到一旁。
「不行啦，三个人拍照，不吉利。」赵书麟说着，便随即找了个路过的同学将慕天手上的相机交给他。
蓝咏薇同尚萱站在中间，而两个男生则分站左右。
喀喳，闪光灯一亮，完成任务的同学把相机还给赵书麟。
蓝咏薇瞥了一眼尚萱，只见站在慕天身旁的她笑逐颜开，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她的心一沉，蓦地，眼角已挂上泪珠。没办法，她实在忍不住心底的难过。
「学妹，你怎么了？」欧阳慕天也发觉了咏薇的不对劲。
听到他的声音，咏薇更是无法克制泪水。霎时，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一粒粒纷纷的落下。
「咏薇，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这样子，大家都在笑你了！」尚萱吃一惊，马上低头问道。
但是咏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掉泪。三人也只能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你这么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联手欺负你呢！」赵书麟也用学士服的袖子为咏薇擦去脸上的泪。
「是啊！」欧阳慕天也弯下了腰看她。
但咏薇并没有停止哭泣。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欺负了咏薇。」欧阳慕天索性将矛头指向赵书麟。
赵书麟张大了嘴。唉！真是交友不慎，竟然这么说他。干他屁事啊！他只不过比他们两个早几步遇见咏薇而已，他能怎么欺负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在哭什么意思？
蓝咏薇终于开口了。她抽抽噎噎地说道：「对不起……没人欺负我……只是看到你们都穿着学士服，想到不久之后……在校园中就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心里就不自觉的难过起来。」
「就为了这事？唉！傻学妹，你真吓坏我们了。」赵书麟松了一口气。
不过，欧阳慕天听了她的话，也不禁有些伤感。他一直以为外表看似柔弱的咏薇有着一颗坚强的心，而现在的她却为了分别而伤心难过。书麟说得没错，她是傻，而且傻得令觉得他心酸，他的心情顿时也被乌云笼罩。
离别无论对谁而言，都是情感上的重大考验。
有机会在慕天面前宣泄情绪，让咏薇心里舒坦了不少。他们能一起相处的时日已不多了，这段小插曲或许能让她留在他的回忆中吧！
「哈哈！」这时，赵书麟突然笑出声来，顿时缓和了一下感伤的气氛，却也显得极为突兀。
「干嘛！你没吃药啊！」欧阳慕天一脸莫名其妙。
「刚才你不是说是我弄哭了学妹吗？」
欧阳慕天点点头，等着他说下一句，他知道书麟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对，就是我弄哭的没错，不过这下可也证明学妹的心里只有我，她舍不得我，所以才会难过得哭了。我说嘛！像我这样的翩翩男子，很少有人能抗拒得了我的魅力的。」赵书麟沾沾自喜地道。
所有的人听了都无奈地摇头。唉！书麟大概是个外星人，他有太多奇怪的谬论了，让人不得不佩服。
蓝咏薇也懒得反驳，一来是跟他有理说不清，二来是她也没心情。
「我要上课去了，你们继续。」她沮丧地说道，便迳自离开。
看着咏薇落寞的神色，欧阳慕天也顿时觉得这两年的时间一晃眼便消逝，而他和咏薇确实就要分别了。如果光阴能够倒转或者暂停多好；一股莫名的惶恐涌上他的心头。
***
如果能够，蓝咏薇是不想出席毕业典礼的，偏偏事与愿违，她正是班长抽签代表班上出席毕业典礼的人选之一。
当天，她特别涂了一层口红，淡淡的红橙色很是适合她白皙的肤色，也使得她的脸色看起来较明亮、有生气些。
毕业典礼的仪式开始时，她站在在校生的行列中，立于两旁的夹道鼓掌欢迎毕业生的入场。在校生、毕业生、来宾、家长……大礼堂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穿着黑鸦鸦学士服的毕业生们依照系别班级的顺序经过了夹道欢迎的行列。那是一条蜿蜒数公尺的人墙。
蓝咏薇拍着手，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因为她害怕看见慕天。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了。她怕见了他之后，自己会更难过，甚至有一些失态的行为。
其实感情有的时候是很矛盾的，明明想见一个人，却又畏惧见到他。
于是，一直低着头的她终于没有再见到身穿学士服的欧阳慕天。
毕业后，欧阳慕天开始整理行李准备回美国。收拾着行李，也同时收拾着在台湾的回忆，他不禁再度想起了咏薇。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咏薇大一时，资研社所办的迎新活动上。那天天气极好，有湛蓝的晴空，云在飘、风在笑、连空气也像是香甜的。而笑容灿烂的她就像阳光中的小天使；而现在，却是他唯一的遗憾。
欧阳慕天有种感觉，如果他们之间不是夹着尚萱，他们或许会成为恋人，他也会为她在台湾多暂留些时候。
此时，他坐在电话机旁一次又一次地拨着蓝咏薇家的电话号码，中途却又一次接着一次的将它挂掉。他就要离开了，其实他和她之间还能说些什么，可是他就是想再次听听她甜美的声音，这让他觉得好为难。
他终于还是打了这通电话。但话筒那一头却传来「嘟嘟」的声音，显然对方正在讲话中。
他挂断电话，再拨一次，但结果仍是相同，不过这却加强了他的决心——他要和咏薇说话。
「喂？」天从人愿，电话可通了。
「麻烦请转蓝咏薇。」欧阳慕天一字一字清楚地说道。这通电话算来是他们认识两年来他第一次打给她的电话，但大概也是仅有的一次。
「她已经睡了喔！」电话那一端的蓝咏洁回道。姊在学校还真红！三天两头就有男生找她，而且听这声音，又是个新角色。
唉！如果咏薇的秘密咏洁知晓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也一定会去叫咏薇起来接这通电话的。
「她睡了？」他很失望，但更令他失望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打算叫醒她的意思。
「你要留话吗？或者明天再打来。」咏洁淡淡的说。
他考虑了一下说道：「那就麻烦请你告诉她，欧阳慕天打过电话来。」
「好，再见。」咏洁随手记在电话机旁的便条纸上。
不过第二天，这件事却早让咏洁给忘了，她忘了告诉姊姊这件事，而咏薇也一直没有注意到电话旁的便条纸。
一直等着她打电话给自己的欧阳慕天则是很失望，更不明白咏薇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
在返美前一晚，欧阳慕天开着车，来到蓝咏薇住处的楼下，望着她家的阳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咏薇家楼下，也许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吧，毕竟他明日回美国后，两人也许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其实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开始过，可是在他心中，咏薇却是他现在最想见的人。
屋内蓝咏薇也因闷热的天气而莫名醒来，她觉得有些口渴，便下床走到饭厅，倒了杯白开水，无意识地望了落地窗一眼。
夜仍漫长，但想起慕天明日即将离台，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和慕天相处的点点滴滴。
屋里屋外的两人分明距离这么近，也彼此思念着对方，却是无缘见面，连最后一次可以互诉情意的机会都失去了。
***
站在中正国际机场二楼出境大厅的一角，蓝咏薇夹杂在人群中。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有的喜悦，有的离情依依，有的欢欣，有的不舍，而她着急殷切的眼神正表露出她心中的盼望。
她踩着缓缓的脚步绕着大厅四周走了一圈。那明亮透明的玻璃窗外，青天白云美得令人直想驻足欣赏，然而对她而言今天却不是个适合织梦的日子。
最后一次了，这一回，或许便是她能够再见到欧阳慕天的最后一次机会。她真的好想他，自从拍照日之后她就不曾再见过他、听过他的声音。然而，她却不能因此而忘怀他，对他的思念更是日以继夜、无休无止。
蓝咏薇知道自己也许只是他生命中的短暂片段，但她却细心地珍藏着两人共有的记忆。两个年头、七百多个日子，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算短的时光中，一切都令她永生难忘。她知道自己要是看了他一定会落泪，在今天之前她已经为他流了太多太多的眼泪。因此为了怕自己再度失态，她预先打了电话告诉尚萱今日不能前来送行之事。
但她怎么可能不来呢？她那么的想再见他一面。于是，她只能站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背影，想再偷偷的望他最后一眼——往后，这一切只能深埋在心底了。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大厅中人潮仍是川流不息。蓝咏薇睁大了眼的搜寻着欧阳慕天。
啊！他终于出现了。
只见欧阳慕天偕同尚萱走了过来，而一群为他们送行的人则形成了一个小圈圈围住他们俩。
蓝咏薇就站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透过墨镜，她的视线刚好落在欧阳慕天的身上。今天她要将他好好看个够，她要将他的每一个样子重新再复习一次，牢牢地记在心中。
当送行的一行人闲聊着时，欧阳慕天却无心交谈，只是一心盼望着咏薇能到来。
其实尚萱有目的性的没将咏薇不会来的消息告诉慕天。
他左顾右盼地试图在人海中搜寻咏薇，却不知道尚萱刻意的不将咏薇不会来的消息告诉他。
因为正值暑假期间，许多人都趁着假期出国旅游。机场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因此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发现咏薇的身影。
看着欧阳慕天，咏薇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泪水又滚滚的落了下来。
慕天！你可知此刻我是多么想不顾一切的奔向你、多么想靠在你那宽阔的怀里、多么想要开口告诉你，我是这么的喜欢你、爱着你。躲在一旁的蓝咏薇早已成了个泪人儿。
看着欧阳慕天有些恍惚的神情，尚萱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了。自从拍照那天起，慕天整个人都不对了，她虽没拆穿，但心里却清楚得很。「慕天，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先进去？」
「你这么急着和我私奔啊！我们来日方长。」欧阳慕天口是心非地开玩笑说道。其实他只是想再多耗一些时候，也许，也许咏薇会赶到也说不定。
一旁的众人都笑了，尚萱也娇柔的睨了他一眼。这两人在旁人眼里煞是相爱，可实情只有当事者才知道了。
尚萱看着欧阳慕天。心想，好吧，他喜欢等，就等吧，再等下去，怕只会让他更失望。尚萱也希望能藉此让慕天对咏薇彻底死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欧阳慕天的心情愈益沉重。为什么咏薇不来为他送行呢？他们难道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有吗？
想着想着，他心中突然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他是喜欢咏薇的，但又如何呢？以他目前的情势，他根本无法给她任何承诺。好吧！就算真有誓言，但谁能保证将来不变呢？算了，就这样吧，不见也好，免得心中有更多惆怅伤感。
「我们进去吧。」他拍了拍尚萱的手。
「哇——」这时，平时的甘草人物赵书麟突然放声大哭，居然还掉下泪来。
「你怎么了？」欧阳慕天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我们是这样要好的朋友，现在你要走了，居然连个只字片语也没对我说。」没想到赵书麟的心思这么细腻。
欧阳慕天这才觉得有些歉疚，适才他的心都放在咏薇身上，连这四年来同甘共苦的兄弟都差点忘了。
「书麟，你就要当兵了，一切多小心，这四年来因为有你，我的生活才充满了趣味，多姿多采，我一个侨生在台湾能得到你这知心好友，实在很幸运。」慕天说得真诚。
「对啊！像我这样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很难忘记的。」赵书麟马上恢复平时的模样，说笑了起来。
「是，我一辈子不会忘。」有时候他真觉得书麟实在比孝还孩子气。
赵书麟满意地点头，笑着说：「我当完兵再去美国看你。」
「一言为定，你可别食言，要不然我会找你算帐。」欧阳慕天一手勾住了赵书麟的脖子。
「我们走吧！」尚萱笑着催促欧阳慕天。
「祝你们一路顺风，前途似锦。」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俩挥别了大家，走进了通关口。
而蓝咏薇的视线仍一直追随着他。
临进关之前，欧阳慕天又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咏薇！那是咏薇吗？他并不敢确定，因为那女人脸上挂着墨镜，可是那个身影实在太像了。不过，咏薇没有理由到了却不出面啊！不是她，咏薇不会不想见他的。欧阳慕天只能说服自己是自己多心了。
望着欧阳慕天的背影，咏薇知道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慕天终于走了，这一切也将归于平淡。她任泪水滑落脸庞，眼神也变得空洞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