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已经下班了，可是蓝咏薇仍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愣，想着欧阳慕天、想着在「馨桥」时他和尚萱说的话。

    「喂！你这个小迷糊在想些什么呀！我发现你最近工作上的表现有明显的异常，又时常魂不守舍的，有心事？」欧阳慕天走到蓝咏薇的办公桌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蓝咏薇抬起头来望着他，却默不作声。她的唯一心事就是他。

    「好啦！打起精神来。后天，尚萱就要嫁入我们家了，到时候，你这个漂亮的小伴娘可千万要准时到！唉！这几天家里有好多事要忙、要打点，我先走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家吧！自己要小心！」他温柔的摸着蓝咏薇的秀发。

    蓝咏薇讨厌他这种带着柔情的动作，也许他是无意的，但对她却……

    「喔！忘了告诉你，我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还有，明晚你要记得和尚萱联络，一起去拿礼服。说真的，穿上礼服的你好可爱。」欧阳慕天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再次叮咛咏薇。

    尚萱！尚萱！满口的尚萱。蓝咏薇心里好恨。

    等到欧阳慕天的身影渐杳，她才无力地开始收拾、准备离开。

    当她走出了办公室后，她便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哭了起来，边哭边走；以她现在呼之即出的哭泣方式，若要去演悲情戏绝不输给刘雪华。

    几个月前，自欧阳慕天再度出现后，她的重心便全部移在他的身上，他在她心中是无人能取代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一个人的日子她是如何度过的。因此，她所受到的伤害也是前所未有的重创，原来失去一个心爱的人是这样的痛心疾首。

    以往她总对失去恋情的人自残或报复对方的行为感到不解，而如今这种撕碎般的心痛令她了解了他们的感觉。

    「时间总会冲淡伤痛。」这是所有过来人给失恋人的忠告。这句话不假，她周边便有太多活生生的例子。望着偌大的晴空，她决心振作起自己，至少得好好面对尚萱的婚礼，虽嫁不了慕天，但她要做个出色的伴娘，最好让他心底也小有遗憾。

    她甩甩头，天地这么大，除了爱情，仍然还有许多其他美丽的事物，她只要自己抬头挺胸面对未来的每一天，这一生她再也不要爱情了。

    ***

    电话铃声倏地响起。

    欧阳慕天揉着惺忪的双眼，一只手伸向床头抓了抓闹钟。不对！不是闹钟声，是电话声。他开始恢复了些意识。

    他迷糊的脑袋、蒙胧的视线，还分不清抓在手中的闹钟指针到底指向几点，拖着笨重的身子，他眯着眼走向了小客厅。

    「Hello！」

    赵书麟听得出他一副反应迟钝、尚未清醒的声音。「慕天，是我书麟，怎么你还在睡？之前我打过电话去尚萱家，她们那儿可真是热闹非凡，一窝女声吵得天翻地覆的，而你这儿却是鸦雀无声，干嘛？哀悼最后一夜!?」赵书麟信守承诺地赶回来参加好友的婚礼。

    婚礼前一天，所有伴娘都群聚在尚萱家陪伴着她度过这最后的一个单身夜。

    「是你！」欧阳慕天的眼皮重得又要垂下来了。

    「醒醒吧！要不要出来？」赵问道。

    也好，他正有事想和书麟谈。欧阳慕天摇一诣沉的脑袋。「一个小时后，我在你家楼下接你。」

    「NoProblem！」

    挂了电话，欧阳慕天选择淋浴来使自己快速清醒。

    一个多小时后，欧阳慕天和赵书麟来到阳明山顶。

    这宁静的夜空、灿烂的星光虽不是第一次见，但今夜对欧阳慕天却有格外的意义。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回美国。等婚礼过后，等咏薇和书麟的感情稳定之后，他就可以离开了。爱一个人不只是占有，能够衷心祝福她才是感情的最高境界。

    「冷得半死，你还带我来这儿吹风。」赵书麟抱怨着。

    「这可是你自告奋勇要陪我的。」欧阳慕天原本没有出门的打算。

    「咦？那你不会挑个好地方，你看这地方对对如胶似漆的情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俩搞同性恋呢！」赵书麟没好气地道。

    欧阳慕天笑了笑，难不成咏薇就是爱上书麟的不按牌理出牌；难道她就是喜欢上他的异乎寻常？

    「亏我今天穿得这样得体，我还想你会带我去狂欢，顺道看看有无漂亮妹妹。」

    「你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欧阳慕天有些无奈，像书麟这样好似永远长不大的人，他怎么放心将咏薇交给他。

    也罢ｒ许他太拘泥于世俗的规范，也许他们之间有他们自认满足的相处之道。

    赵书麟看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说道：「你看你这个死样子，哪像明天要当新郎倌的人？」

    新郎倌？指谁？他吗？欧阳慕天用打了问号的双眼瞧着赵书麟。

    「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虽然和你情同手足，但也仅止于兄弟之情而已，你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赵书麟拉紧外套，一副瑟缩的模样。

    这个智障满脑子都装着什么啊!?欧阳慕天快不行了，他举起手在赵书麟的后脑袋瓜上拍了一下。「你在发什么疯！」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打乱了我的头发！要不是看在你明天大喜的份上，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赵书麟摸了摸头发。

    「你开口闭口说明天是我的好日子，弄得我是晕头转向的，怎么不该打？」欧阳慕天瞪着他。

    「不是吗？明天不是尚萱出嫁的日子吗？」赵书麟也有些莫名其妙。

    「没错，尚萱是要嫁到我们家来。」欧阳慕天点点头。

    「那不就结了。」赵书麟做了个结论。

    什么跟什么！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欧阳慕天还是觉得乱七八糟。

    「不过咏薇可就惨了。」赵书麟突然说道。

    「咏薇！她怎么了？」欧阳慕天一听到蓝咏薇的名字，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少开口为妙。」赵书麟欲言又止。

    「赵书麟！你要就一次说完，别这样婆婆妈妈的好不好！」欧阳慕天焦急地吼道。

    「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难不成你想脚踏两条船？」

    「踏什么踏啊？哪来的两条船？」欧阳慕天烦躁了起来。

    「你还跟我装，尚萱跟咏薇啊！」赵书麟觉得这再明白不过了，居然还要他点破。

    尚萱？扯上尚萱做什么？她跟他哪有什么牵扯？……新郎倌!?刚才书麟有提到。欧阳慕天好像抓到了些头绪。「尚萱要嫁的是我大哥！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干嘛和尚萱装模作样的。」赵书麟回想起在「馨桥」的那一晚。

    「我什么跟她装模作样了？」他真是不明白。

    「在馨桥的时候！」

    「馨桥」!?那些模棱两可的对话？但是咏薇……难道她也不知内情？欧阳慕天越想好像越不对。

    「书麟，我对你一直是推心置腹的，最近有一件事不断困扰着我，我若开口，请你务必老实回答我好吗？」欧阳慕天豁出去了。

    「跟咏薇有关吧！」赵书麟肯定的说道。

    欧阳慕天点点头。「你爱咏薇吗？」

    赵书麟闻言，也变得正经了。「谈不上爱，可是心里一直有她。她是那种你讲笑话，她装得很好笑；你诉苦，她为你不平；你发表谬论，她会是耐心的听众的那种女孩。总之，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你不追她？」

    「不瞒你说，我有。」

    「好小子，这事我从没听你提过。」

    「唉！」赵书麟重重的叹了口气。「都不是些风光事迹。在大学的时候，她以学业为重拒绝了我；在她毕业后，又以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拒绝了我；在我去大陆之前，再度以一个男人为由拒绝了我。第三次我终于知道了最主要的症结。」

    一个男人？不是书麟，难不成还有别人？

    「哪个男人？」欧阳慕天赶紧追问。

    「别紧张，就是你。」谜底终于揭晓。

    「我!?」该死！怎么会这样呢？

    欧阳慕天蓦地想起那晚离开「馨桥」、载尚萱回家时，和她的对话——

    「欧阳慕天，你开慢点行不行？」尚萱坐在欧阳慕天车里真是胆战心惊。

    欧阳慕天没说话，情绪正激昂。

    「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不出来她和书麟的私情！」欧阳慕天忿忿地说道。

    「你神经病！我告诉过你，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确的，她和书麟……你别异想天开、自寻烦恼了。」尚萱想骂的还不只这一句呢！她觉得他还欠一记当头棒喝。

    「你只管好好当你的新娘，我的事你就不必费心了。」欧阳慕天当尚萱是因为沉醉在幸福的远景之中，所以说出来的话都是带着正面希望的。

    「你说这话不对。当年，我离乡背井和你一起到美国，你仍没有放开心接受我，我就知道要你忘掉咏薇是件不可能的事，既然不可能，我再多的强求也只是为你制造逃避我的藉口。然而以我当时好强的个性，要我轻易对你放手是件多么严厉的挑战，假设今日你和她没有最终的结果，我的自愿退出不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尚萱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话可千万别在大哥面前提。」欧阳慕天紧张了起来。

    「放心吧！我会嫁给云天绝非为了与你拉近关系，当然也不是贪图你们欧阳家的财产，我对云天是真心的，只是不甘心你就此退缩。」

    「好大嫂！我也不想让你失望的，只是她的心封闭得紧，我打不进去。」欧阳慕天怅然的说道。

    「不可能的，我能从她眼中看出她对你的依赖和爱，你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尚萱相信不会看错。

    「是吗？」欧阳慕天还有怀疑。

    「她知道你喜欢她的那段历史吗？」尚萱坚决认为，咏薇肯定会被一个男人为她深情守护超过四年的执着而感动。

    他摇头。「我没有机会启齿。」

    「相信我，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咏薇对你绝对有情意，只是有些时候你以为你的一切她会懂，但到头来可能只有你自己懂，她却完全不知道。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人脸上的一张口不只用来进食，更是为了表达自我，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吧！」尚萱说得头头是道。

    欧阳慕天微摇着头，苦闷的一笑。

    「加油吧！我会帮你打气的。」尚萱做出挤压打气桶的辛苦状。

    看着尚萱支持的可爱动作，他笑了。「喔！太满了，要爆了。」

    想着尚萱的话，如今书麟也说咏薇是喜欢自己的……没想到果真被尚萱说中。

    「输给你，我是无话可说，总比让她被其他人抢走来得好。」赵书麟说道。

    「她心底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这一圈实在绕得太大了。不过幸好还不晚，多亏书麟约他出来，要不然这辈子他真要错失咏薇了。

    「千真万确！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咏薇，她就是那种是也不好意易说是的人。」

    大家都误会了！难怪咏薇会对他这样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书麟，我最后可不可以再问一件事？」欧阳慕天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说吧！我知无不言。」

    「那天在馨桥，咏薇让你吻了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吻她？她连手都没让我牵过，别说吻了！」

    「此话当真!?」

    「当真！干嘛？我们俩演国剧啊！不过你们结婚时，我一定要吻她。」

    「那就得看咏薇肯不肯了。」他是不肯的。

    「现在你可跩了！」

    今夜真是不虚此行。欧阳慕天心中涨满了喜悦。

    ***

    天刚亮，化妆师及助理就来到尚萱家中，接着便十分熟练、专业的为在场的每一个女孩上妆。

    每个女孩在化妆师的巧手妙思之下都变得美如天仙。

    预定迎亲的吉时一分一秒的接近，蓝咏薇的心却几乎已没有任何痛觉，也许是已经痛到麻木了。

    叮——

    大门的清脆铃声让屋内所有人紧张兴奋的心情飙至最高点。原本待在尚萱房里的伴娘们，一时鼓噪起来，纷纷奔向大门口讨红包。

    「咏薇，你也快去呀！」尚萱轻轻柔柔的催促着蓝咏薇。

    「我留在这儿陪你。」蓝咏薇拒绝了尚萱的好意，她还不想这样快看见慕天，她再度叮咛自己要做一个称职的伴娘。

    没多久，便听见外头热闹的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嘈杂，蓝咏薇与尚萱知道他们一群人是正式进来了。这时有个看起来很有福气的女人进了新娘的房间，她大概的整理了下尚萱的装扮后，便笑吟吟的牵出新娘，咏薇一看便知道她就是所谓的媒婆。

    此时客厅里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人，喧哗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蓝咏薇尾随在尚萱之后帮忙拉裙摆，也努力的挤出笑容来。

    只见一个比慕天更为高跳、俊逸的男子接过尚萱的手。

    蓝咏薇顿时傻眼。

    欧阳慕天呢？现场怎么没有慕天的影子？而且看样子，大伙都没有异常的反应，那这名男子应该就是新郎倌了？他胸前也别有新郎的礼花及胸条。

    这是怎么一回事？蓝咏薇心中升起一堆问号，她趁大家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准新人的身上，一转身，维持镇定的态度走入化妆室。

    她反锁上门，可是双手却不听使唤的不停颤抖，她全身紧绷的从包皮中翻出了那张一个月前从尚萱手中接到的帖子。那是她当时毫无勇气拆开来一看究竟的恶梦，但现在她急于想知道那里头到底印了些什么。

    她奋力的打开外表印了一对可爱新人娃娃的喜帖一看，顿时蓝咏薇的脑海中出现一大片空白，时间在她僵硬的脸庞上好像静止了一般。然后，她开始开怀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因为喜帖内清清楚楚的印着新人的名字，新娘是尚萱没错，但新郎则是欧阳云天。

    真相终于大白，是她误会了他们。

    困惑着蓝咏薇的痛楚一下子都烟消云散，她的世界又出现了一线曙光。太好了！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即使是在多年之后。

    不过，这时她却觉得愧疚。回想前些日子的种种，她发觉自己是错怪尚萱了，人家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却被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