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贵妃①
那日云尔琴虽昏迷不醒,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清醒的,她知道奇徵抱着她冲着众人发狂,她知道他曾经抱着她痛哭,甚至知道,他带着她去求梓剑珑。
所以在梓剑珑带她回天界的前一刻,她告诉自己要醒来,然而无论在梦中如何挣扎,都张不开双眼,直到清风拂面,离她所熟知的人间越来越远。
往后的事,她便不知了。只是一觉醒来,全都变了个样。
天界美则美矣,四处皆春常年不变,万物盛开常开不败,第一眼或许有些稀奇,但看多了就徒有审美疲劳。
天界众人看她的眼神,似审视似鄙夷,云尔琴坐在云头,对他们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只一眼不眨的盯着凡界的某一处,似乎盯久了,就能寻到她想要寻的人。
梓剑珑在人间历练几百年,这期间未曾返回天界一趟,此次一回来,自然少不得被拉去与众仙人把酒言欢,畅所欲言,而他派了几个木头一样的天兵天将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生怕她一声不吭就跑了似的。
此时她双手撑在下颌处,嘴微嘟的赌气模样,有几分的可爱,然而她身后跟着几个煞神,无人敢靠近。
纵然对她没了什么偏见,也不敢轻易与未来王母过于亲密,这太子爷将人看得这般牢,自然是极紧张的。
而他们也曾听得一些流言蜚语,说是天君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大打出手,双双到了凡界。这流传了将近千年的传说,此时见得这女子真言,便又信了几分。
云尔琴不知她要寻何人,但似乎透过这层层的云雨,她能与一双幽深而霸道的眼神相遇,她看不清那双眼的主人,但那双眼出奇的吸引着她,能让她这般发呆一天,然后第二天继续如此。
她不知,天界一日,人间一年。
在她不知疲倦的与下方之人对视之时,下方之人,耗费了一年又一年,在童儿的口中,就是成了真正的望妻石。
“我说你能不能争气些,就算你天天仰着头,仰到脖子都断了,她也看不见。”童儿气得忍不住一脚踹到仰着头一动不动之人的屁股上,然而那人丝毫反应也无,真如石头般,反倒让他的脚痛得一麻。
“她看得到。”
“你说什么?”童儿揉着发麻的脚,本就不指望他能回话,不曾想奇徵当真回话了。他拉拉一旁为奇徵仔细的擦洗着脸庞脖子的霓儿的袖子,有些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糟了糟了,霓儿我是不是幻听了?我一定是幻听了,这两年都不曾说话的人,怎么可能在今天说话了呢?”
霓儿没好气的瞥了最近变得越来越幼稚的某人,继续仔细的为奇徵擦着脸上手上的尘土。
童儿低头一看,忍不住大怒!
“佟霓儿!你有没自觉的?你是我的女人,怎么能帮别的男子做这些亲密事?”
霓儿忍不纵瞪了他一眼,见他睁大那双桃花眼,板着脸的模样还真那么像一回事,憋不住的“噗嗤”笑了出来,拿脚踢踢他道:“一边去,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
“你没心情跟我说话,那你有心情跟谁说?这块又硬又臭的石头吗?”
趁着奇徵没功夫理会他,这两年来童儿简直是翻身来把歌儿唱,对奇徵是各种欢脱的打击,还时不时的踹上两脚解恨,然而对着石头踹多了还是有些无聊。像今日这般,石头突然开口讲话了,倒还是让他蛮新鲜的。
“想找死吗?”奇徵依旧维持着向上仰望的姿态,但清清冷冷的几个字,顿时让童儿泪流满面了。
想想两年前,云尔琴刚被梓剑珑带走,他就只是在心里小小的小小的偷乐了那么一嗅,就被奇徵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脚把他踹到千水之渊,被三个魔女折腾得欲哭无泪。
想当初他也是堂堂一城的魔王,如今落得这副田地,真是魔善被魔欺,腿软被魔踢。还是重重的一踢。
好不容易出来了想报个小仇,霓儿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他,还站在他那边不时的欺负他这个受害者,他这是造的什么孽,惹了他们这般的霸王骑到他头上去。
童儿默默的蹲在一边画圈圈诅咒两人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然而圈圈还没画成一个,背后一只脚踢了一脚他的屁屁,让他极其的恼怒的回头,对上了霓儿那颐指气使的脸,“蹲这里干嘛?再去打一盆干净的水来。”
“我不去。”童儿昂着头,硬气的拒绝了一回。
“你不去?”霓儿对着他笑,笑得极甜,笑得他心里发毛,后背寒毛倒竖。
“真……的……不……去?”霓儿笑得眉眼弯弯,似乎能勾了他的魂一样。
童儿看得飘飘然,张嘴动了动,正想说“不去”,却猛然回神,马上站直了,抢过她端着的水盆,转身便跑了,“去去去,你让我干嘛我都去。”
一溜烟的跑得不见了踪影,似乎慢一步就让人给抢了一样。
奇徵在人间虽苦,但总有人能在苦中陪他作乐。云尔琴在天界虽舒适,然而舒适中总觉得心空空落落,似乎遗失了一块极其重要的东西。
每日里反反复复都是看着人间的某一处,直到今日梓剑珑才发现了异样,不再出去与人游玩寒暄,而是跟在云尔琴身后许久许久,直到再也忍不住,出现在她身旁。
只淡淡的一瞥,便看清了她所看之处,有谁在。
心中复杂的感情翻涌,脸上却不显,对着云尔琴温柔的一笑,道:“云儿这是看什么呢?听说你每日都要到这南天门来看风景的?难道这天界的风景不比人间的美吗?”
“美是美,只是觉得不真实。”云尔琴头都未抬,依旧双手撑着下颌,一眼不眨的看着下方。
“那什么才叫真实?”
“似乎什么都是不真实的。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我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感觉。”
“丫头片子就是爱瞎想。”梓剑珑揉揉她的脑袋,与她一般盘膝而做,却一手撑着侧脸,歪着头打量着她。
他的眼神太强烈,带着太强的侵略性,云尔琴想忽视都不行,只能转了头与他对视,“不是我爱瞎想,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说看,又怎知我不明白?”梓剑珑好笑的打趣。
“你不明白的,那种心好像被掏空了,好像总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被我遗忘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
出奇的梓剑珑却并未再接话,只是沉默着陪她一起坐着,直到日渐渐西斜,夜渐渐靠近。云尔琴才轻声的说:“我想下人间去看看。”
“留在天界不好吗?”
“不好。”云尔琴有些漫不经心的,想都未想脱口而出,见身旁的梓剑珑不说话,回头看去,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眸中,眉峰微皱,不知被什么事所烦。
“那你……能告诉我,天界为何不好吗?”梓剑珑喉头有些发紧,却还是不得不问出了这句话。
他怕面对她,所以在她清醒后,总不自觉的找各种借口躲开她,躲得越远越好,但每当喝得有些晕乎了,又想她,想马上到她身边,将人拥入怀中,极尽缠眷,告诉她,她如今是属于他的了。
每当那时,总有一股热气上涌,让他几乎失去自制的发狂。然而又惧怕,怕她笃定的拒绝眼神,绝然离去的背影。
何时起,他变得如此胆怯,竟然连琼煌都不如。
琼煌尚且有放手一搏的勇气,他竟然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无。
云尔琴不知他心中翻涌不息,只歪头认真的想了一番,想来想去,这天界自然都是好的,人美如花,景美如画,但总让她有一种疏离之感,似乎这些所有的美好都不属于她的。
属于她的,该是那虚无缥缈的美,一触手去碰,对方就会惊恐的四散开来,变成黑压压的一团雾,然后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着什么,狼狈的四窜,她就在那笑得前仰后附。
分明只是她想象中的,为何会这般的清晰,似乎刻入了她的生命,属于她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忘却。
“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又在胡思乱想了,你是我的太子妃,不属于这里属于哪里。”
“你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在闪躲。”云尔琴骤然回头看着他,让梓剑珑一阵心慌,下意识的便是躲开,如今听得云尔琴这话,只觉得整个脖子都僵了,不知该看向哪方,两人便这样僵持着,直到有人过来,对着不远处值岗的几个天兵天将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过来,梓剑珑起身迎了上去,低声道:“老太君怎么来了?”
“珑太子请借一步说话。”那老太君乃是善于炼制灵丹妙药的太上老君,在这天界资历极老,便是连天君都要礼让几分,然而此时亲自来走这一趟,让梓剑珑也意识到定然是出了大事。
点点头,对着云尔琴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跟在太上老君的身后匆匆而去。
两人走远了,梓剑珑才有些控制不住的开口询问:“老太君请说,究竟是何事这般匆忙。”
“琴瑶仙子的魔心……”
“她的魔心怎么了?不是恢复了仙籍了吗?”事与云尔琴有关,梓剑珑便上了几份心,此时一听也有些着急。
“太子先别惊慌,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些事并不常见,所以还要来请示太子。”
“究竟是何事?”
“魔心出奇的强大,无法毁去,如今已经孕育出新的生命。”
“新生命?你的意思是……”梓剑珑大睁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点点头,表示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梓剑珑便沉吟着,若是当真如此,回凡界不失为一个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