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正中下怀
略带自嘲的口气让君逸尘不得不停下声,看着陆昭纯的背影,没来由得便觉得有些烦躁。
诚然如对方所言,他只是把她当做自我归属的物品,不带丝毫感情。可此时此刻,在亲耳听见她这般诉说,君逸尘的心里,忽然有些挫败。
这算是什么啊,不是很早就希望她认清现实吗?他们之间,除了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不会再有其他了啊!
“你知道就好。”闷声回答,这样的话听起来不免有些苍白。然而看着陆昭纯似乎习惯了的模样,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无所谓忽然就让君逸尘乱了心绪。
几步上前将她拽向自己怀中,两方相撞的触感带来她发丝萦绕的淡淡香气,那般熟悉动人。君逸尘从背后将陆昭纯整个人环在手臂中,加重的力量即便在她初始的苦苦挣扎中,丝毫不见松懈。
然而似乎挣扎也只是一瞬间,陆昭纯停止了动作,浑身的气场,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
“逸王爷,这里人多口杂,您还是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好。”
出声提醒,陆昭纯的语气冰冷无疑,然而却并没有再强力抗争,明知争不过,又何必浪费那气力。
谁知这般无所谓看在君逸尘眼中更是气恼,越发紧得将陆昭纯拥住,手也开始大力撕扯起来:“注意?你是本王府中的人,想怎样本王说了算,还需要注意什么?倒是你,陆昭纯,口才越发好了,莫不是以为攀上皇兄这颗大树,就以为能万事大吉了?本王告诉你,做梦!”
越来越无理的猜测,陆昭纯再怎么习惯,却也不得不出言提醒几句。君逸尘对于物品归属的执拗近乎一个孩子,虽然固执,却也无可厚非。更何况眼下陆昭纯连自己为何会被弄进宫来尚不知晓,君逸尘的出现,从表面看来是对她的不放心,但换种方式思考,不也是对她的担心吗?
“逸王爷,您怎么想都无所谓,但事实是,我的师傅跟师兄都在您的范围控制之内,对于靠山什么,我没兴趣。我只知道眼下是被陛下强制扣留在宫里,我想您应该好好嘱咐我需要注意的问题,才是上策。”说着,陆昭纯苦笑一声,“我是您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棋子不是吗,既然这样,应该好好保住我的命吧。”
被她这般几乎残酷的自白说得有点不知所措,一向冷酷霸道的君逸尘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面前女子原本有着精美的面容,有着与世无争的性子,有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他的闯入,一切,天翻地覆。
然而宿命使然,他君逸尘注定只能踏上这条路,只能做出不断利用和伤害的事情,这也是无法逃脱和避免的。
紧着的双手松了松,似乎是有点犹豫,但很快却悉数撤了下去。两具身体紧挨着却没有任何交流,逐渐冷下的温度让人有点心寒,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往日交谈的模样。
“具体内容你不便知道,只需记得,在宫中安稳护好性命便是。”沉吟着,君逸尘斟酌如何诉说才更加明白,“王府火灾的事情还需要着手调查,眼下不仅仅关于你和沈菲澜被冤枉一事那么简单,更深层的东西,必须要彻底挖掘出来。不过让你留在宫中也不只是受训那样简单,有些事情需要你来完成。”
君逸尘说得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太严重,最起码陆昭纯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可是那最后一句需要她来完成,却让她的心,再度低迷了下去。
难怪,难怪他会在自己进宫半个时辰之后就赶了过来,原来不是担心,是……有事情要吩咐。不知道君逸尘是太过相信她的生命力了吗,宫中变数那么多,她就不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又或者,其实在宫中也有君逸尘的眼线等着通风报信?
自然不会知晓陆昭纯此刻心中的种种想法,君逸尘一边懊恼自己怎地越发沉不住气,一边将目光避开了陆昭纯整个人。
“陛下那边已经吩咐过了,知道你精通药理,于是便让你去太医院伺候。采药配药想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多长几个心眼,少说话,多做事。”
原本只是安排任务,临了却还是耐不住出言提醒一声,这般婆妈的性格倒与往常太过不一样。陆昭纯低着头听着君逸尘明显带了烦躁气息的声音,不自觉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此便可以了吗?想你亲自来这一趟,应该不止是让我安分守己那么简单吧。”
“依着皇兄的意思,你只需在太医院呆着伺候便可,但你既然出身医门,应该知道,药用得好了便是救人,用不好了便可以害人一说吧。”沉声吩咐着,君逸尘长出一口气道,“我要你心里记住这句话,这样,才方便后续继续传达命令给你。”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君逸尘不免有些气恼。然而却偏生挑不出什么差错,不得已,只好咳嗽一声继续道:“我会派人进宫接应你,但这件事只有你一人可知。有什么想法要做什么,尽管告诉那个人,我来安排。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逸王府的人,你的命和你师傅师兄的命,都在我手上。”
咧嘴笑了笑,陆昭纯的表情看起来越发苦涩。无奈地再度摇了摇头,朱唇轻启:“要记下的事情真是多呢,眼下竟然连作为大夫的良心都要让我丢弃,呵……还真是无奈。不过想要通过药理来害人,凤楠胥不是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吗,为何偏偏是我?”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整件事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凤楠胥擅长用毒,他的手段只怕还未摆上桌面,就能被旁人发现了。再加上他身体带毒不方便在宫中自由行走,如此说来,还是你好些。熟悉药理又性格倔强,虽然能言善辩但总归是个有脑子的,正因为如此,才会选到你。”
“是吗?”仿若未觉,陆昭纯笑道,“我竟不知在你眼里,我还有这么多的好处?”
没有理会她自嘲一样的调侃,君逸尘眉头紧皱,想了想复又道:“至于你所说皇兄跟这件事的关系……也许是他以为,扣住你会对我有所威胁吧,这样我就可以替他去做一些他无法出面的事。不过这样也好,天知道他想做的,恰巧就是我想做的呢。如此一来,倒少了很多麻烦。”
听着似是而非的话,虽然不能明白其中含义,但陆昭纯的心,却再度凉了凉。君逸尘表现得很明白,自己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太重要。即便身为棋子,也只是背负了一个巧合的名号在头上,如此才能自如行走。
再也没有言语能够交流,在君逸尘说完那些话后,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而眼看着天色渐渐已晚,一直在外围守候的内监自主上前传话,示意君逸尘必须离开了。
“对了,这个东西……要怎么解决?”
看着君逸尘的背影,陆昭纯忽然想起来凤楠胥留下的那条小巴蛇。这样说着,便直接从袖口掏出来递到了君逸尘面前。
哪知一向镇定自若的人在看到小巴蛇真面后,先是一愣。随即瞳眸滑过一丝狼狈,竟如落荒而逃般大力推搡开房门奔了出去。陆昭纯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还举着那条碧绿的小巴蛇,蛇身扭动的触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反倒是君逸尘适才的反应,让她想想便觉得忍俊不禁。
这个家伙,冷心黑面的逸王爷,竟然害怕蛇?
当然,没有留给她任何解释,君逸尘在夺门而出之后,似乎也觉得回去说不过去,是以甩了甩袖袍便快步走开了。房间恢复沉寂,一个人的时光总归是有些无聊,想想之前君逸尘吩咐的那些,啰嗦而又没有质感,却偏生巧妙地遮掩了一切阴谋的出发点和到达点。
似乎京城的天,要变一变了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黝黑的环境只会引起更多的恐慌和害怕。陆昭纯拿了火折子点了蜡烛,呆坐在茶桌边不知该如何。虽然被安排了去太医院伺候,但是听来传话的内监意思,似乎也要等到明天正式被教导嬷嬷领过去以后才算数。
外间树林的倒影映射在窗边摇摆不定,那其中愈发幽深的画面却让陆昭纯察觉到一丝异样。黑影似乎大的过分了,这般想着,小心站起身子,而人,却很快得闪向了窗边。一手拿着凤楠胥的小巴蛇,一手从腰间抽出几根银针。
那黑影趁着树林摇曳的夜色渐渐靠近窗边,而陆昭纯正要出手时,却发现对方敲停住了身子一动不动。秀眉轻皱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下一刻便有一个男声直接传进耳内。
“气息这般不稳还敢躲在窗边埋伏,真不知该说你胆子大,还是不怕死呢?”
调笑的语气带着轻快,只见那身影快速从未闭合的窗户闪进,没有一点异样声音传出。黝黑瞳眸看着面前陆昭纯瞬间呆住的身子,狡黠一笑:“小师妹,好久不见了,可是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