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势所迫
林忠旭只觉得冷汗直流，随着那小太监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身上温度便冷了一分。而到对方全部说完，林忠旭忽然觉得全身僵硬无法动弹，自然也没得功夫再去呵斥什么，只偷偷望着君祈羽，没有说话。
然而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君祈羽在听完小太监的汇报后，并没有龙颜大怒，只站在原地冷着脸，一副深思模样，竟是在想着什么事儿。
几乎在这边望出去都能看到太医院方向忽然亮起的火光，林忠旭虽说心里面犹豫，却还是开口道：“陛下，这件事儿……要怎么处理？”说着，望了眼君祈羽身后纱帘，听着陆昭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建议道，“姝婉仪咳得那样厉害，若不找人来看看……”
“急什么。”君祈羽冷冷打断他的话，表情依旧清冷。缓缓迈步向着身侧高台坐下，眼中精光闪过，在这深夜看起来竟无比耀眼，“既然慕太医自己都伤着了，那还是先紧着他的身子重要。毕竟太医院多年来，都是他在支撑的。若这顶梁柱出了岔子，只怕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新的人选。”
听不出他这番话是褒是贬，林忠旭只诺诺地答了声是，随后便对着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其赶紧去通报。而随后林忠旭自己也遵循君祈羽的意思，急忙跑去跟宫中首领侍卫们通传走水的消息，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灭火，竟是再也无人顾及此刻宫中的正主，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寝宫的高台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君祈羽稍加思索便将整件事情联系了起来，陆昭纯的咳嗽声听在他的耳中似乎什么影响都没有，仿若一曲乐谱，倒是动听得很。手指扣着桌面，一下两下百无聊赖地敲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抬头，却是对着外间月色，笑了笑。
原来那本是清冷空旷的殿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墨色身影，与那夜色融为一体，却恰到好处的在月光映射下，露出了轮廓来。
“真是好样的，赤手空拳一个人就敢闯进朕的寝宫，也不怕身后面前还有埋伏吗？”恍若对着一个老朋友一般说话，君祈羽表现得一点都不诧异。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身影，随后，道，“让朕来猜猜你是谁呢，竟然这么目中无人，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黑影没有说话，只定定与君祈羽对视，那被面罩遮掩的面容看不清脸，但一双眸子却亮得让人无法忽视。冰冷无霜，深邃悠长，竟是比往日里君祈羽的眼睛还要多上几分让人胆寒的阴气，气势逼人。
“你不说话，就以为朕猜不到吗？”冷哼一声，君祈羽手指拍子打得更加欢快，“太医院的火是你放的吧，点到为止又没有伤及无辜，却很好的在这个时间段打断了某些事情的进行。”
这样说着，君祈羽却忽然又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朕似乎忘了。你那手段不能叫伤及无辜，毕竟，你可是差点烧死了朕的太医院大臣呢。不过没烧死他，不知道是你手下留情，还是他福大命大呢？”
很明显可以在黑影人的眼中看到几抹利光，似乎对君祈羽提到慕盛远一事相当不爽。然而依旧没有多说一句话，黑影人看着君祈羽越发深邃的笑意，握紧了手中刀柄。
“不要那么着急，朕的话还未说完，你又何必急着动手？”很不赞同地责备了黑影两句，君祈羽表现得根本不像是一个遇到刺客的皇帝。起身斜眼看了纱帘后面的陆昭纯一眼，君祈羽脸上一抹邪笑升起，对着黑影人，缓缓道，“再让朕来猜一猜，你为什么放火吧。”
似乎也不管对方是否在听自己说话，君祈羽佯装着算命模样掐指一念，随后抬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是为了那纱帘后面的女人，是吗？这叫朕怎么说好呢，你难道不知道吗，她现在已经是朕册封的姝婉仪了。你拼死拼活替她争取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忽然，笑容被冷厉所代替，君祈羽厉声喝道，“她既是朕的女人，朕想要她做什么，都是不为过的！不妨告诉你，今日你来迟了，她已经是朕的人了！”
那黑影似乎后退一步有些不可置信，随后终于抬眼怒视君祈羽，一丝沙哑气语，破空传来：“你这个禽兽，你对她做了什么！”
君祈羽顿时感觉到一种报复过后的快感，看着黑影冷冷一笑，随即高昂声音道：“敢辱骂皇帝是禽兽，古往今来这般直率的，怕是只有你一人了。不过你以为朕会这样放过你吗？”
随着他话语的末句，只见空中忽然蹿出五个暗红身影。他们分别站位于不同方向，瞬间便将那黑影围在了中间，形成鼎立局面。而见他们五人虽然所用兵器种类不同，可全身散发着的皆是能够融合的真气，黑影心中一沉，已然已经有了判断。
这是君祈羽私下训练的血卫，毕生只为天子操控。但凡血卫出动，不见血，则誓不罢休。
“临别之前朕不如送你一句，若你有幸还能活着回去，便告诉你的主子——这天下都是朕的，又何况是一个女人？只要他在乎的，朕便会一一从他身边抢走。不死，不休。”
像是一个口令，在君祈羽落下最后一个词语后，五个血卫瞬间移位走动攻向黑影。君祈羽对自己亲手训练出的这五人很有信心，是以见他们开始厮杀，便转身掀开纱帘走了进去再也不愿多看一眼。
血腥毕竟是脏东西，没必要为了他们污染自己的眼睛。
君祈羽不假思索地走到陆昭纯面前，看着她依旧捂着胸口猛咳嗽，甚至有咳出血的迹象，眼中一点情感都无，只像看着一个死人般，无动于衷。指尖轻轻划过陆昭纯脸颊，君祈羽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迷离双眼，道：“你还真是让朕意外，姿色平平，身份平平，却偏能引来无数人为你拼死奋斗，甚至不惜把命丢在这儿。”
见陆昭纯大口喘气根本不予理会他，君祈羽脸上嘲讽闪过，指尖加大力度：“不过你不用高兴太早。陆昭纯，不管是你还是别人，用尽办法使劲手段，朕都不会放你离开。你可是一个牵制君逸尘的最好筹码，朕又怎会舍得放你走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着那些前仆后继一个个为你拼搏至死的人，朕也想好好探寻一番，你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样诱人的魔力。
君祈羽并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外间血卫五人也已经将打斗战场迁到了别处。扬声唤了另一个小太监进来，吩咐去太医院请个闲置的太医过来，君祈羽随后看着陆昭纯苍白而又带着泪痕的脸，忽然间，若有所思起来。
宫中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而在京城番话街道矗立的逸王府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灯火通明将整个王府照得大亮，君祈羽眼中怒火甚至比那烛火燃烧得还要高，看着面前被凤楠胥提来的丫鬟，喝道：“说！你到底在昭纯的药里动了什么手脚？”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安倩滢身边的丫鬟花影。抬起头怯怯瞄了君逸尘一眼，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嘴巴却相当凌厉道：“奴婢、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什么啊……姝婉仪不是已经被接近宫里了吗？奴婢今儿晚上睡得好好地，便感觉门大力被人踹开，随后便被凤先生提到这儿来了。”
冷哼一声没有作答，君逸尘目光看向凤楠胥，自然是该怎么办由他来的意思。
说来也的确是巧，凤楠胥今日在送陆昭纯回来的路上，忽然想通了陆天行留下的方子中一些他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于是在回府匆匆复命之后，二话不说便抬脚向着自己的药房走去。
然而凤楠胥的药房距离熬药的药房相隔不过百余里，在经过熬药药房的刹那，凤楠胥鼻尖忽然荡过一丝相当淡雅的苦涩气息。那种独属于甘草香的冷冽味道顿时就让他停住了步子，寻找气味来源。
谁知片刻之后他找到的不是别的，正是陆昭纯临走前服下的汤药的药渣。府中熬药的婆子正准备拿去扔掉，却被凤楠胥第一时间止住了动作。随后低声吩咐不要声张，自己却拿了那药渣回去研究。
只是这一研究，则研究出了事情。原来那药渣中竟然还有一味昔草。虽说是被调和了药性不容易被发觉，但是因为敲混在陆昭纯的汤药里，是以很轻巧便被发现了。因为陆昭纯的汤药皆是苦涩浓厚的中草药和毒药混合而成，但这昔草的甘甜淡香不仅打破了其中平衡，也让凤楠胥这个毒医，摸到了线索。
沿着昔草来源几乎没有多费时便找到了这名叫花影的丫鬟身上，凤楠胥为节省时间，只得一边让无邪前去通报，一边自己亲自过去提人。
谁料这丫鬟不知吃了什么胆子长这么大的，在面对君逸尘冷声质问时，竟还敢装傻充愣。是以在得到君逸尘授权之后，凤楠胥只将指尖叩上花影脖颈，随后，缓慢却无比清晰道：“我全身带毒，只要这指尖划破你的血脉，瞬间就会有毒素涌进你的体内。而你，虽说不会当场毙命，但是却会因为我身上毒素的猛烈而浑身抽搐。之后，你便会觉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明明五脏六腑痛得你快要虚脱，可偏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感到花影身上抖得越发厉害，凤楠胥脸色不变，却继续道：“这个时候，我便会在你的面前放一面镜子，让你看着自己抽搐，让你看着自己全身从内到外腐烂，让你看着你姣好面容最终化为一具白骨……”
“不……不要！不要！不要再说了！”花影终于经受不住凤楠胥的攻心威胁，尖声惊呼道，“我说！我都说！药是我下的！是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放在姑娘药里的！可是！可是这一切都是滢夫人叫我做的！与我无关啊，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