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
“嗯。”瑾瓛点头,她微微抿唇,“慕笙,其实你不用这么宠着我,让着我,万一真的把我惯坏了,以后可怎么办?”
白慕笙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嘴角挂着他惯有的温润的笑,“我就是要让着你,宠着你,把你惯坏。这样,你的以后,便都要我负责了。”
“我这么麻烦,你不怕是个累赘?”
白慕笙白皙的手指到她鼻子上轻轻一勾,“我这个人,偏偏爱麻烦,阿瑾,你说怎么办才好?”
瑾瓛脸一红,笑着轻手推开他,“明明知道我脸皮薄,还说这些话拿我寻开心。”
白慕笙微微一笑,玉冠内轻笼的青丝不经意漫过眉梢,他放软了语调,“好,好,我们阿瑾脸皮薄,是我错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瑾瓛撇撇嘴,朝他轻轻吐了下舌头。
忽然,她眉一蹙,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副不解的模样。白慕笙见状,柔声道:“怎么了?阿瑾。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瑾瓛微微摇头,“慕笙,我才想起来,陌颜去哪里啦?方才他不是同你一起吗?”
白慕笙见她无碍,面色稍缓,“我还以为阿瑾不舒服了。他啊...可没你这么幸运。”
“为什么?陌颜出了什么事吗?”
“方才阿瑾刚刚被皇后娘娘传到忆霄殿时,陌颜便被皇上召去了。”
“被皇上召去?”瑾瓛不解,随即低声道:“也是,身为皇子,这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慕笙为什么说是陌颜不幸...”
“呵呵,陌颜从来最怕皇上,因为皇上对他也最为严厉。他性子平易随和,平时舞文弄墨,竟爱些文人雅士的消遣。若身为平常人,顶多算的个风流才子,文弱书生。可他是皇子,是身肩万里疆土出生的人,如此这般,在皇上眼中,自然是万般不学无术,恨铁不成钢。”
“原来是这样。”
“王侯将相,宁有种?阿笙,你在阿瑾面前说本皇子的坏话,这样真的好吗?”只见君陌颜手里提着一壶酒,脚步踉跄的在两人身后说道,他玉冠微斜,鬓上的发丝有些许凌乱。水蓝的长袍金线描边,看上去纷繁华丽。白慕笙回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皱眉道:“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君陌颜颓然的笑笑,一把拂开白慕笙抓着他胳膊的手,他眉毛紧蹙,嘴里的话说的含糊不清,“阿笙,你说,到底是我糊涂还是他糊涂?一天到晚,除了训斥我,他还能做些什么?身子骨儿都那样了,还成天满脑袋只想着君临天下,万人臣服,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他身子歪歪斜斜,手里提着的酒壶也跟着一阵椅,壶里的酒水洒在水蓝的袖子上,顿时蕴湿了一大片,他微眯着眸子,却也不顾。
白慕笙抿着唇,几步走到他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一向温润的眸子里却也添了几分怒气,“陌颜,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样子?只说皇上他训斥你,即便是我,看了你这副模样,也打心底里生你的气!”他上前搀起君陌颜的胳膊,拖着他便往身侧的长亭里走。
瑾瓛见状,连忙伸手上前去帮忙。
“阿瑾,你别动。”白慕笙回头轻声对瑾瓛道:“他喝多了酒,向来胡闹,仔细伤着你。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瑾瓛抿着唇收回伸出的手,朝白慕笙点点头,她莲步轻移,担忧的开口,“慕笙,眼下要不要唤个人来照顾着?醉酒向来最是难受,陌颜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回头在此处着凉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白慕笙抿着唇,扶着君陌颜把他放在长亭的石桌旁,看着眼前醉的不省人事的他,叹了口气,“先让他在这呆会儿吧,这副样子,让皇上看见了,说不好又要动气。”
刚被白慕笙放下,君陌颜整个人便瘫软在石桌上,他脑袋枕着胳膊,试图让身子往石桌的桌角靠靠,可脑袋一歪,一个不留神险些又栽倒在地。瑾瓛连忙上前搀过他的手臂,手挡着他的脑袋以免撞上桌角。
君陌颜一把抓过瑾瓛的手,整个人的身子歪歪斜斜,几乎都挂在瑾瓛的身上,他垂着头,口里含糊不清满是酒话,“阿瑾,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我的宫里去坐坐?”说着,脚步踉跄,抓着她的手腕就要走,“阿瑾,你好不容易来宫里一次,本皇子可要好好的款待你。我的‘在水阁’,可丝毫不逊色于夜澜的‘北庭风’,阿笙的‘东厢月’...”
“陌颜。”瑾瓛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险些栽倒,感觉手腕被他抓得吃痛,她微蹙着眉,但仍是放柔了语调,“眼下你醉的厉害,还是好好休息为好,等哪日你得闲了,再去也来得及。”
“不行,就是今天,非去不可...”君陌颜说着,硬是拖着瑾瓛的手就往‘在水阁’的方向走。
“够了。陌颜。”白慕笙上前拽过君陌颜的胳膊,生生掰开君陌颜扯着瑾瓛的手,见瑾瓛手腕通红一片,他低着头,柔声道:“疼不疼?”
“我没事。”瑾瓛轻轻摇头,见君陌颜摔倒在一旁的地上,她连忙上前扶起他,回头对白慕笙说,“慕笙,现下还是把陌颜送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以免迟了他晚上又胡闹。”
白慕笙微抿了下唇,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几步踱上前扶过瑾瓛的身子,“我来就可以,阿瑾你莫管他。”说着,架起君陌颜的胳膊,几乎是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身前的人歪歪斜斜,身子瘫软如泥,白慕笙缓缓叹了口气,“这般心性,真是不知道何时能长大,万里江山的重任又几时肩负呢。”
君陌颜被白慕笙一路掺着,他脚步踉跄,几乎是自己站不住脚,一个不慎就险些摔在地上。听见白慕笙口里的话,他的手明显一顿,唇抿的极紧,半晌,胡乱的伸出手理了一把胸前凌乱的长袍,口中的话虽然含糊,却较先前分明不少,“阿笙,旁人不理解我,连你也不理解我是吗?难道你也觉得,这万里江山,山河如画,定要人人皆用生命和鲜血去奔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就是我这一生的全部意义所在吗?”
君陌颜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几乎是用残存的全部力气推开白慕笙的手,“阿笙,我知道,你在我背后,为我付出的所有努力。可是我、呵呵、”他摇椅晃,勉强伸手扶住一旁的栏杆,身子倚在上面又缓缓滑下。水蓝的袍子荡在地上,被灰尘染的一片模糊。
一双迷醉的眸子紧紧闭着,顿了顿,轻笑道:“阿笙,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他胡乱的伸出右手,手指狠狠戳上自己的胸口,“你知道我这里有多痛吗?”
白慕笙皱着眉,看着他颓然坐在地上,深深叹了口气。
见眼前的人不答话,君陌颜兀自的轻笑出声,“呵呵,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他脑袋一斜,把身子随意的靠在身后的栏杆上,水蓝的袍子已经凌乱不堪,胡乱的裹在身上。
半晌,他微微眯眼,掩不住的悲伤在眸子的深处流淌,“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我这短促一生,别无所求,憾只憾...错生帝王家。”
他声音轻的宛若一抹林风,低低喃着,似是说给自己听。半晌,靠在栏杆上的身子一动不动,唇微抿着,也不再开口说话。
瑾瓛提起裙摆,轻脚走到他身边。她蹲下身子,回头对白慕笙说,“...他,睡着了。”
远处烛光幻影,大片的天目琼花开的正盛,在皎洁的月光下,仿若笼罩一层薄纱,美的几近不真实。
即便是初春时节,晚上的空气仍是一番冷冽的味道,穿梭在衣袖裙摆,当真一阵清凉。
瑾瓛抱着双肩的手臂不禁紧了紧,她歪着头,对一旁的白慕笙说,“慕笙,你说今晚那些丫鬟会照顾好陌颜吧?他喝了那么多酒,定然半夜的时候,身子不舒服。”
白慕笙脚下的步子微顿,他右手缓缓揽过她瘦弱的肩,“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冷成这个样子,还有心关心别人。他这个样子,我都习惯了。被皇上一番训斥之后,果真醉的不省人事。等他明天起来,肯定又能有说有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了。还记得那次在*吧?陌颜把你当成是取酒的丫鬟,可把你吓的不轻。”
被白慕笙一提点,瑾瓛顿时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忽而感觉脸一烧,不自觉的就去用手捂住脸颊。可手指刚触上脸颊,方想起这是在深夜月下,眼前的人定然也看不清自己脸红,半晌,抿着唇道,“当然记得...”
白慕笙察觉到她不好意思,也不揭穿,他唇一扬,眸子是惯有的温润的笑,故意转移话题,“阿瑾可是冷了?”
“不冷,一会儿不就到白府了嘛。”
“早知道就让你坐轿子回去,夜深天寒,仔细身子着凉。”白慕笙轻笑,“可我又想让你陪我再走一会儿。”
“嗯。没事,慕笙,我不冷。”
“阿瑾...”
“嗯?”
白慕笙微微转身,牵住身边瑾瓛的手,示意她停下。一袭堇裳在月光下美的梦幻朦胧,他伸出右手,缓缓抚上瑾瓛的脸颊。即便是在月光下,他一双眸子仍饱含深情,仿若可以滴出水来。
瑾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微抿着唇,眸子闪过一抹茫然。今天一天,他给了自己太多出乎意料的温柔,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眼前的人也不说话,空气中静的出奇,仿若能听闻路边花开的声音。瑾瓛抿着唇刚要开口。
“别说话...阿瑾...”声音缠绵低柔,带着微微的气息。
白慕笙的右手轻轻的磨搓着她的脸颊,仿佛在擦拭一件精美的玉器。半晌,他闭上眸子,温润的唇缓缓向她的娇唇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