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心已乱
朝暮已经没有踪迹了，夕染还在原地愣愣望着那方向看。过了一阵，她才回过神一样，转身走进了连逍殿。
她心里还是不放心的，朝暮苍白微笑的脸和无力的身影，总是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夕染越不想，脑海的画面就越清晰。而脑海的画面越清晰，她的心就越放不下，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闷得生疼。
纠结了半天，夕染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先和连逍说一声，自己已经从天庭回来。要不然肯定是被传过去一阵说教，又给她扣上‘翅膀硬了性子愣了出去也一声不吱’的高帽子。
夕染已经到了连逍屋子门口，要进去，却被门前的两个小童拦了下来。
“夕染上仙，师父正在休息调养，吩咐不宜打扰。上仙请回吧。”
夕染被搞懵了，只好点点头，原路返回自己的屋子。
她是越来越搞不懂连逍的，没事总是闭关调养做什么。都已经成仙了，不对，都成神了还在那里调养生息修炼做什么啊。再调养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了吧……
这些话夕染也只是想想，对于连逍的做法，她从来都是不干涉的。他是个人精，想得和她不一样，为了什么恐怕不是她能猜到的。
不用去师父那里报到，夕染自然乐得轻松，回去一躺下就睡。这一觉陆陆续续，不*稳，一觉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最后还是连逍的人来叫她，说连逍上神让她去一下。
夕染刚醒脑袋还有点朦胧，什么都抓不住。她快速地换了衣服就往连逍那儿赶，一路上她这朦胧的脑子突然做了个决定。
她要去锦朝岛！
夕染决定去照顾朝暮，毕竟他受伤和自己有直接关系。愧疚也好，担心也罢，这些情绪让她在梦中都难以忘怀。既然这么好好呆着那么煎熬，还不如去照顾他，也能图个心安。
等她想好了，连逍的屋子也到了。小童看到了夕染，连忙把她带了进去。
连逍这次调养只用了一天，他现在坐在案前，面色红润明显精神很不错。倒衬得夕染，被梦搅得脸没一点血色，精神状态一下子变得十分萎靡。
连逍显然也发现了，看着她不无关心：“你昨天来找我了？发生什么了，你这精神状态，把脸抹白一点就可以去和黑白无常当差了。”
夕染才没那个心思打趣，她勉强笑笑，轻声道：“没发生什么事。”
她这话可信度太低，连逍看了她好几眼，似乎是等她说出真正原因。夕染垂眸静静站着，眨了眨眼，猛地就跪到了地上。
“师父，我有个请求……”夕染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
连逍猜到她有事，并没有多惊讶：“你说吧。”
夕染抿了抿唇，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平稳：“我想去锦朝岛。”
……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连逍原本用指尖轻敲着桌面，现在也没了动作，表情复杂地看着夕染。
夕染有些怵。连逍这表情太奇怪，包含着很多，她也不清楚到底他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他皱着眉，像是生气，嘴角还是弯的，看起来挺柔和，目光却是带着一些怒火和凌厉。
夕染下意识觉得连逍要说教她了，微微低头等着他开口。连逍过了好一阵才说话，只是语气没有责怪。
“好吧。”连逍答应得很爽快，接着语气有一丝冷漠。“你是连逍殿第一个离开的，所以你要记得，再苦再难再后悔，都不能回来了。”
夕染猛地抬头，目光里是难以置信。
连逍……何曾说过这么绝的话？她只是想弥补自己的愧疚，难道代价就是被逐出师门么？夕染当然不想。
“师父，我并不是离开连逍殿。我只是，去一阵，一定会回来的。”
连逍表情微微动容，嘴角是苦涩的笑，反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夕染沉默了。她真的不知道，也需要朝暮好了之后她才会回来。可是朝暮什么时候才会好，她不清楚，而且……她也不想离开他。
不想离开朝暮，却也不想被逐出连逍殿。
可惜世上并无两全法。夕染最后还是沉默了。
连逍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站起来背过身：“好，你去吧。我连逍依旧是你的师父，可是路是你自己选的，再难忍也不能回头了。知道吗？”
夕染闭上了眼，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语气平和：“徒儿知道。”
再难挽回了，可是她是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人。连逍殿是她住了一万年的地方，这里的所有人，都成了她的亲人。连逍，更是她在天庭像亲人一样的人。
可是，师父。你总是告诉我，神仙也是要有人情味有良心的，不然会遭天谴的。所以，我这样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错。
夕染想着，鼻头一酸，在她难以控制眼泪喷出之前，赶忙退出了屋子。
听着脚步声的消失，连逍依旧是那个姿势，背对着门没有动。他面无表情，原本红润的脸色如今也变得苍白，那双一向深邃的眼竟然有些悲伤。
他刚才那么说，只是赌一把。看夕染究竟在连逍殿和朝暮之间选谁。其实连逍心里有答案了，但是他不甘心，连逍殿是夕染长了一万年的地方。他不相信夕染会这么决绝离去。
然而事实不会变，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夕染是性情中人，最终还是因为心安，坚定着要去锦朝岛。
“也好，朝暮会照顾好她。就算我死了，她也不会无人照顾了。”
连逍轻笑一声，轻轻闭上了眼。
夕染回到屋子，愣神愣了半个时辰。她当然不会知道连逍想的那些，她还沉浸在离开连逍殿的悲伤之中。她想不明白一向脾气好的连逍，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这么绝情。
不过她不怪他，这的确都是自己造成的。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永远不会心安。
夕染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屋子，换了一身衣服。一切完毕，她轻轻关上房门，不回头地走出了连逍殿。
此刻的锦朝岛，朝暮正坐在藤椅上休息着，脸上盖着书，就像夕染来取玉灵草，他们在锦朝岛初见那一日。闭目养神的朝暮，绝对不会想到，夕染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看着这一切，滑下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