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长情争不过命数
圣旨已下，天帝已经说得很明白。夕染即刻启程，就要前往人间。其实说是前往，只要从南天门的桥上跳下去，就会到人间了，夕染现在没有法力，想要飞到人间是不可能了。
夕染想，她可能就此告别天界了。在这最后的最后，惦记她的人，生死都算上，一只手都能数的清。她这神仙当得还真是失败。
采薇不知道怎么劝夕染，只能想她快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了，到时候时间能抚平一切。可是，有件事她真的很想说。不过，朝暮嘱咐了她，千万不能说。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玄夜。”夕染说着，咬了咬唇最终释然一笑：“能帮我带个话吗？就说……请霖铃好好照顾朝暮。”
夕染说完，从桥上跳了下去。
看着夕染决绝跳下去的背影，采薇最终是信守了承诺，没有把事情告诉她。可是，这样以来她和朝暮就会就此错过，真不知道朝暮怎么想的。
仅仅凭一颗命丹怎么能让那样虚弱的夕染起死回生，朝暮在九鼎炉那样危险的境地，给夕染渡了五万年修为。这样，才保全了她的性命。
朝暮只留下了一万年修为，损伤严重，至今还昏迷不醒着。他清醒着的时候唯一拜托的一件事，就是让采薇保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夕染。
他知道天帝不会放过夕染，必然会将她流放，可是那时候他恐怕醒不过来。那样也未必不好，离开了天界，她会快乐很多，而他救她的事，不应该成为她快乐的牵绊。抱着这样的想法，朝暮决定瞒下一切。
如果恨比爱好受，那这份煎熬他一个人承受就足够。
这是命数，他的长情是争不过的。还不如让她自由。
千年后，人界。
夕染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很长很长，刚开始她还愿意数，到后来，连数都懒得数了。或许几百年，或许千年。她自从到了人间，就一直呆在山上，一直隐居。
除了隐居，她根本没办法生存这么久。一个不老不死，连容貌都没有变化的女子，和人打交道多了，总会被发现的。只有这样无声无息活着，才是最好的方法。
到了晚上或者清晨，人少的时候，她会蒙住面纱，偷偷到人间，给穷人放一些食物。或者是给重病买不起药的人，放一些草药。总之，无声无息，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千年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每天最大的事，就是采药做药种菜。活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农妇，每日辛勤劳作，也不会厌倦。然后，再每天施舍一些穷人。大黄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总是忍不住吐槽。
“我说你啊，都不是神仙了，还做这种神仙的事情。天帝让你做，你就这么死心塌地要永远做下去？”
大黄语气很是无奈，显然已经劝过无数遍了。
夕染看着趴在身边的大黄，耸耸肩，不以为然。大黄是她捡到的一条大黄狗，捡到它的时候，还只是个小狗，没人管没人爱的，看着很可怜。夕染就把它带了回来。
大黄很有灵气，总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久而久之，夕染就弄些草药给它吃，助它成仙。也有另一方面，希望大黄能一直陪着她。毕竟这人间对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无聊无趣了。
大黄性格好，总是顺着夕染陪她聊天，不过聊着聊着，渐渐变得毒舌。这让夕染有点苦恼，她不能愉快地耍它了。
“我不做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夕染忙着手上的活，看向大黄：“你最近应该可以修成人形了，说不定再有几百年就真的成仙了。”
大黄突然不吱声，本来应该开心的事，却显得不太开心的样子。许久，它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夕染。
“我要是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了。”
原来它沉默是在担心这个，还算是有良心。夕染哈哈笑着：“没事，你走了，我再捡一个嘛。这回捡个小母狗，肯定比你听我话。”
夕染说完，看到大黄的鼻子里冒出一阵白气，看起来要怒了的样子。样子十分搞笑。
大黄哼了一下，淡淡撇过头：“那我可要告诉所有的小母狗远离你，要是被你捡了，天天听你碎碎念不说还吃不到骨头。”
“你！”
夕染气呼呼的，刚要说什么，发现为什么要和它计较。她的确没有给大黄吃过一根骨头，而且，呆在这个了无人烟的地方这么多年，只看着她一张脸，也是难为它了。
大黄看夕染突然不说话，有点受宠若惊。它想到了什么，轻轻问夕染。
“我成仙很快了，去了天界，你有没有要我托话的人？”
不知为什么，大黄说这个的时候没有平常爱答不理的样子。夕染听完突然愣了神，点头。
“有啊，你去找采薇仙子和玄夜上神。代我问好，顺便，也问霖铃的好。霖铃总不在天庭，你要是碰见了，就直接和她问好吧。”夕染说着，摸了摸大黄的毛，很骄傲：“我认识的，可全都是些大人物！你小子到了天庭都借我的光！”
大黄听了很不屑，另外，它十分不喜欢夕染碰它的毛。
“还借光，我提你的名字不会有危险吧？话说回来，你不是说在天界万年多吗，就认识三个人？”
夕染狠狠砸了一下大黄的狗头，很不乐意它总是戳她痛楚。可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我认识的，只有这三个能再打一声招呼了。”
“那朝暮呢？你梦里总是念叨着他，他也不去打招呼？”
大黄听到过几次夕染说梦话，一念到这个名字，就会突然惊醒，然后发一阵子呆一直到天亮。它很好奇这个人是谁，所以才问出来。夕染听了之后很是惊讶，表情冷淡到漠然。
大黄看到夕染这样子，表情分明写着失落，也有些抱歉提起这些事情，可是嘴上还是不那么说：“你肯定是与人相处有障碍，平时吧，多去人间逛一逛，可别老窝在这里。天天都要长毛了。”
夕染还在悲伤中，听了这话怒瞪了大黄一眼，愤愤不平地回了屋子。草药什么的也不管了，留大黄一人在外面很茫然。它也是好心啊，想让夕染出去看看，别老是在屋里呆着。可是它也只和夕染一个人打过交道，所以脑袋也少根筋，有点障碍……
不过它自己察觉不到。
于是这样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它从狗窝里出来，就看到夕染在地上放了一封信。用石头压着，已经有了些灰，看起来早就放了。
大黄迷迷糊糊读了信，立马就精神了。之后，又颓废地趴了回去。
夕染终于肯下山出门了，可是，居然不带着它！有些失落之余，大黄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夕染，有些颓废。反正想着她也不会去多长时间，就乖乖等她回来好了。
而此刻，夕染已经坐在饭馆里美美地吃饭了。她现在虽然不用吃饭也不会死，但是还是很馋啊。反正她现在也不是神仙了，吃东西根本不用顾忌。所以夕染下山把草药卖了之后，就拿着钱准备开吃。
吃的过程是很美妙的，不过吃完了之后，就不那么美好了。她没想到人界居然花费那么高，一顿饭把她卖草药的钱搭进去了，而且还不够。这下子可是进退两难了。
在人间的经历告诉夕染，老板什么的是最不好商量的了。可是她现在的体力和能力，要是想跑路还真的有些费劲。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左手偷偷在发端拔下了一根头发，放进了菜里。
她都做了那么多好事了，就做这么一件亏心事，老天应该会原谅她的吧。不过天帝现在说不定都忘了她这号人了，哪有功夫管她这闲事。
犹豫了半天，夕染终于还是夹了一口菜，附上了一声夸张的叫声：“啊！老板，你来看看！”
夕染的叫声不小，自然把老板引了过来。这家酒楼还算不错，来的人都是挺有钱，非富即贵。老板无端端被这么叫了一声，自然十分紧张，连跑带颠就归来了。
到了夕染面前，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立马堆笑道：“这位姑娘，是出什么事了？”
夕染十分坦荡，丝毫不紧张，指了指桌子上的菜：“怎么，这菜里有头发，老板你也敢给我端上来？”
这语气十分坦荡，说得跟真的似的，不过她穿的有些寒酸，老板明显不太信。看老板有点怀疑，夕染不慌不忙把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在手中抚摸着。
这玉佩一看就是价格不菲，老板忙不迭点头，说要给夕染重新换一桌。夕染摆摆手，刚想说只要给我免单就行，这时听到一阵温润如玉的声音。
“这里的厨师都是短发，怎么可能发现长头发？”
声音的主人一步步从楼梯走了下来，夕染终于有些慌了，可是还是强装镇定。
“也有可能是跑堂的呢？”
夕染说着，抬头看了看。那男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看打扮就知道身份不凡。手握折扇，面冠如玉，一身青衣显得整个人芝兰玉树。
除了嘴角那抹碍眼的笑意。
男子仿佛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看着夕染的眼神带着看好戏的笑意：“不好意思，这里的跑堂全都带着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