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幺蛾子（三）
这个心狠手辣的！楚轻玥暗自咬牙啐他一口，见他面不改色，伸手挠了挠他掌心。
长孙璃落偏头看她，见她水湄大眼中满是渴求，但是就是丝毫不松口，一点不退让。
“阿璃，我手痒。”楚轻玥从未对长孙璃落撒过娇，这是第一回。毕竟，谁面对自己的敌人都会想要亲手杀死，而长孙璃落这个怪胎却是丝毫不让她去！
“手痒么？抓几下就好，若是还痒的话，本宫这儿有去骨生腐膏，你用么？”
楚轻玥低头。
长孙璃落见她垂头，仍旧是不打算放过她，又道：“你真那么想去？”
楚轻玥垂着头应答。
“那便去罢，莫要伤着自己，我也不忍丫头你憋得这么狠，记着，不准给本宫丢人！”
“是！”楚轻玥应答得飞快，却也架不住长孙璃落的手快，他随手扔了把剑给她，楚轻玥知道那是长孙璃落的剑。她接过，握在手中，试着挽了个剑花，当即便几步下了丹陛朝着殿中混乱战局而去！
楚襄绣此时只觉得青黛难缠，更觉得长孙璃落无耻之极，她这几日身子原本就虚弱，不过才百十来招身子便有些受不住，而青黛与白莲再加着一个长风合理围攻她，饶是她从前武功再高当下也是抵挡吃力，而这几个人更为可恶的是根本就没用用尽全力，只是慢慢同她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思及此，楚襄绣更是气得咬碎一口牙！
楚轻玥几下加入战局，顺手砍了一个人之后，拨开挡住自己的一个暗卫，几下到得楚襄绣面前。
“小主！”青黛与白莲同时与她问候。
“你们先退下罢，我亲自来，不比你们动手！”
青黛与白莲领命转身，长风略微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楚轻玥朝他笑道：“你这自去罢，你家殿下看着我的，不妨事。”
楚襄绣拄剑单膝跪在原地喘粗气，楚轻玥看着她，一脸笑意：“楚襄绣，姑姑今日来清理门户。”
到了这个地步任是谁也不会觉得楚轻玥是在说笑，楚襄绣一笑：“清理门户？我本就不是你楚家的人！”
“这是自然。你不是一直想要与我动手么？今日满足你这个愿望！”
楚襄绣冷哼一声道：“我如今已是体力不支，你这般与我比不是摆着欺负我？”
楚轻玥一笑：“不会，我让你一只手，再让你十招，你看如何？”
“十招？难免保证你不会耍诈！”
“那便三十招罢。”
“可以！”楚襄绣抬袖擦过唇角血迹，一剑朝着楚轻玥心口而来，楚轻玥避过，楚襄绣剑招却是越来越锋利，出手狠辣全无章法可言，她应当是使出了全力。
楚轻玥堪堪避过她剑气，脖颈边一两缕头发却被削落。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剑，事先说过她让楚襄绣三十招，此刻自然是不能出手，若是她没有那该死的临江仙，不会与楚襄绣打个平手，而眼下她一身皆是束缚，楚轻玥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她几乎觉得自己是使出了一生力气在避让。
楚襄绣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第二十九招时，楚襄绣剑锋擦过楚轻玥脖间，直直划出一条血痕，好在楚轻玥反应甚快，几乎是脖子贴着剑锋避开。第三十招，楚襄绣一剑刺在楚轻玥袖子上，而她亦是身子向后仰，避开了去，只是袖子被撕开。
三十招一过，楚襄绣亦是停了手，缓缓自腰间再抽出一柄剑，而楚轻玥则是站定身体，将齐腰襦裙给悉数撩起，在腰间群头系带上箍紧，而她闭眼轻轻调试内息，再次睁眼时，眸中满是镇静神色，这三十招里，楚襄绣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却只是让她伤到毫毛，这一会儿，楚轻玥知道，她几乎是让对方不得不使出必杀技了。
她对楚襄绣道：“你若是能赢过我，我便放你走，饶你不死，若是你输了，我将你交给长孙璃落处置。”
“动手罢！”楚襄绣朝她低喝。
楚轻玥仍旧是那般模样，在原地站定，待楚襄绣剑尖到自己面前时，楚轻玥的手终于抬起，几乎是一瞬间，将楚襄绣的剑尖格开。
楚襄绣使的是双剑，而楚轻玥却是不疾不徐，不慢不快挡着楚襄绣。
饶是楚襄绣使双剑，此刻在楚轻玥的抵挡之下已是呈现颓势。
楚轻玥的功夫传承自九华山天机老人，之后又有岑夫子教导。岑夫子于剑道上原本就是宗师，所使剑法大开大合大收大放，而在见识过长孙璃落那一身的功夫之后，楚轻玥更是通透不少，她本就是个机能融会贯通的人，受过长孙璃落的指点，她的剑法除却精湛二字还有莫名在里头。
那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剑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不仅是一招一式如同舞蹈般好看，而那杀招更是层出不穷。
长孙璃落这是第一次见着楚轻玥在他面前使出全力，他撑头看着楚轻玥卸了六分内力与楚襄绣过招。
而楚襄绣也不是白得的名头，她的师父曾说过她于武学上是个天赋极好根骨极佳的好苗子，更是倾尽一生所学去传授与她。
楚襄绣双剑挥得密不透风，而楚轻玥仍旧似闲庭信步一般不疾不徐，一边退让，一边又教楚襄绣退无可退。
似这般的身法与剑术，殿中甚少有人见过。
倒是两人打得忘我，并未发觉殿中一场小战已经是停了有些许了。
众人都在看着这两个过招的女子，两人旗鼓相当。
楚襄绣使出全力，楚轻玥不见得能招架得有多轻松，只是她一直谨记着那位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剑术甄化入境乃是上善若水，仿若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九华山原本就信奉道法，而她幼时所学皆是剑道中最为上乘。
九华山最为出名是长生剑法，能将长生剑法练到极致只有一人，便是岑夫子。楚轻玥得蒙岑夫子教授不少，若是没有身上临江仙作祟，她自然是胜得毫无悬念。
第五百六十一招，楚轻玥打落楚襄绣左手剑，第五百七十三招，楚轻玥打落楚襄绣右手剑，第五百七十八招，楚轻玥剑锋落在楚襄绣脖颈。
“你输了。”是陈述也是肯定。
楚襄绣一笑：“从前是我小看你了！能在她手底下活着出来，能被天机子奉为天命之人的人不会是个庸才！”楚襄绣笑得凄楚也坦然，她的确是输了，这一生她活得凄凉艰辛。
“只求给我个痛快。”楚襄绣说完这句话便再不言语。
楚轻玥眼见着长风几人将楚襄绣押走，她这才收了手中剑负手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向长孙璃落。
后者自她手中接过剑，没有说话，只是拿了帕子擦去她额上汗珠，又细心为她解开腰间扎着的裙子，替她将一身整理好后，这才起身望着底下跪了一地的臣子，半晌，他笑了。
“如今，叛贼已诛，诸位爱卿受惊了。如此便罢朝两日，诸位回家好生休整！”他目光扫过众人，看着众人面上神色，揽过楚轻玥出了殿门。
底下朝臣死的死，伤的伤，太平盛世过惯了哪里见过这样阵仗，当即就有几个吓得失禁。
密言宗暗卫在长风和胜子指挥下将殿中处理得有条不紊。
而当夜，有十几个大臣于家中被暗杀。
此事震惊朝野，长孙璃落剔着指甲，笑了笑：“那些个几乎都是楚襄绣与老六的人，殿上没能杀了他们，还不允许叛党乱贼晚上寻仇么？”
楚轻玥没有说话。
半晌，长孙璃落揽过她：“怎么了？”
楚轻玥长叹一声：“若是可以，给楚襄绣一个痛快罢。她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也是活不下去了。她这一生活得太苦了些，她也才十六，过了年，便十七了。我与她生辰只相差一日。她活得身不由己，愿她下辈子能够投个好人家，过得好些。”
“同情她做什么？在大玥国宗室里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害你几次受伤，从前在大玥国更是处处与你作对。比起那个刘苁若来，她的确是脑子活泛不少。人各有命，路都是自己选的，她既然选择了踏上这条路，她就该做好失败了落个惨死下场的准备！若是可以，我是不会选择像她那般，我会走得远远的，去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好好活着。绝不会是现在这般。”
楚轻玥叹息一声反手抱住他腰身：“我都知道的。只是，还是有些忍不住同情她。我与她从前也并不是不死不休，反倒是她自己被仇恨迷了双眼。说来，我与她有什么仇恨可说呢？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罢，她真的是平南王的女儿。刘氏同她哥哥生下的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她的的确确是我那个侄女，只是年龄被人隐瞒了不少。南宫和百里查到的信息不会错。只是，她幼年过得不好，却将我视为最大的仇敌，不过是我所拥有的东西与她来说太遥远而已。平南王在大玥已经惨败，否则楚襄绣不会这么早就被迫动手。她其实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给她个痛快吧，阿璃，那些事过去便过去了罢。”
“好，听你的！”长孙璃落无奈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口，见怀中的她抱得更紧。
门外，候了多时的胜子立时匆匆出了宫，朝着密言宗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