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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我没什么想法,全凭夫君作主。”杜晴蜜像在作大梦,破地一声破了,先吓到的还是自己。她羞红脸低下头,寻常姑娘议亲时,当事人会在场参与吗?她已经很幸运了,还需要发表什么意见?再说她真没什么意见。
“这么快就出嫁从夫了,负谦,你真得了个好媳妇。”幸好负谦开窍得快,没错失这么乖巧的姑娘。
“她脸皮薄,姊姊就别逗她了,这里是要她躲哪儿去?”
“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一定常逗她,作贼喊抓贼,不心虚呀?”就看杜晴蜜真快窘得不行,蒋舒月便把话锋转回正途。“你要操办婚事,又要劳累鸣茶,留在省城的时间应该有一日没一日的,我回头再找个信得过的老嬷嬷,差她到你宅子里跟晴蜜作伴,我们处理女方亲事的时候,她还能帮忙当娘家人出个头。”
“此举甚好。”蒋负谦连连赞同。
好歹蒋舒月也撑过几年家业,行事极具条理,不拖泥带水,媒婆马上请过门,一群人——俨格说来只有蒋负谦、蒋舒月跟媒婆三个——正苦思如何处理这门另类的亲事。
结果杜晴蜜在省城一待,竟然一年光景才披上盖头,踏入喜房。
两情缱缠,许久缠绵。杜晴蜜在蒋负谦裎luo的胸膛上幽幽醒转,她一个哈欠,含入了不少落在她颊边的发丝,其中有几绺他的,是昨晚恩爱时缠上而结的发。
“吃到了。”蒋负谦笑着从她口中细细地拉出秀发,瞧她双目圆瞪,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迷物模样就觉得有趣。
杜晴蜜双颊像火光炸开一般,红透得不得了。她急急忙忙拉回他手中的发丝,不料却越缠越紧,最后成了一结小球。“糟糕,解不开了。”
他端详一阵。“只能剪掉了。”
“才新婚就要剪掉?会不会不吉利呀?”缠的是他们两人的发呀!
“你呀,这一年来还不够吉利吗?”蒋负谦不禁失笑,抚着她的背脊,带来阵阵麻痒的战栗。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准备婚事是这么累人的功夫,时不时就听见媒婆或是老嬷嬷疾呼不能这么做、不吉利,像脚不能跨门坎以免触犯户硬神,为新妇制的衣服不能有内袋,也不能以两块布拼接,连安床置鞋都有要求。
“宁可信其有嘛!”杜晴蜜嘟着嘴,就是解不开交缠的黑发。“人家就是不想剪跟你的结发呀……”才新婚头一日呢。
“傻瓜,解开就吉利了吗?”蒋负谦由床下匀来中衣披到她身上,长度可遮到她大腿,他则随意套了件裤子,luo着精实上身,扶着她的腰来到新房的梳妆台前,由抽屉内拿出把手缠着红棉布的利剪,直接剪下交缠的头发。“你待嫁时不是绣了几个荷包吗?挑个小的,换条长带子,让我戴在身上吧,永结同心。”
杜晴蜜点点头,从床下拉出木箱,里头放的全是她在省城无事可做时,老嬷嬷教她缝制的东西。她挑了个掌心大小的紫色荷包,利落地抽绳换上细线,再将剪下的结发收进里头。
“这个,可以给我吗?”她以双手捧着,护进心窝。这是他身上的一部分,若能随身带着,就如同他在一旁守护一样。
他差事多,光是省城跟鸣台山两处跑就够累人了,每个月至少还得来回两趟,现在婚事已经办妥,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不用这般辛苦,而她以后要学会耐得住寂寞,把家顾好,把自己顾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你呀,头一回跟我讨东西,也不讨个值钱点的。”勤检持家是好事,太过节省就不好了,虽然他未及富可敌国的程度,珠钗银饰、胭脂水粉等等疼宠妻子的小物事自认还买得起,她却从来没要求过,东西能用就好,用来妆点门面的饰物,只有在走出宅门时才有机会亮相,而且是为了保住他的面子才戴的。
这丫头,怎让人不疼入心呢?
蒋负谦将猩包挂上她颈间,瞧她乐得频频拿起来端看,忍不住捏了她粉扑的小脸一把。“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烧水让你净身。”
“好,有劳夫君了。”只套了件中衣,她竟然觉得热,看来她得把面皮养厚一点,不然哪天真炸开了都不稀奇。
待两人梳洗过后,杜晴蜜提了要求,“我为你梳头可好?”
“当然好,等会儿,由为夫替你画眉。”蒋负谦坐上梳妆台前的木雕圆凳上,新婚燕尔,喜气未褪,见了她执梳的镜中影,心里缓流可比醉人春风。
杜晴蜜怕弄疼了他,动作极尽轻柔,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五梳翁嫂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这首(上头十梳头)是老嬷嬷为她梳头戴凤冠时唱的,确实唱出了她的期盼,为他梳头时,忍不走了上来。
“嗯,夫妻两老到白头。”他与镜中的她四目相对,幸福不须外道即可明白。
杜晴蜜双唇笑得可弯了,得了承诺,有哪个女人不心喜的?她替他绑发上冠,满意地看着自己更上一层楼的手艺。
换他为她画眉时,搁了好几天的疑问便就此抛出,“我们什么时候要回鸣台山呢?我来省城一年了,采茶的手艺八成生硫了,回去还得练练。”
“想家啦?”还以为她对鸣台山没感情,出来这么久没听她打探过归程的消息,看来是准备等婚事忙完才要开口,不想给他添乱。
“有你在,哪儿就是家。这里也是我家呀,只是嫁给茶号当家,至少要有几手茶艺才不会丢你的面子。”或许没人期待她能有什么成就,但总不好夫君说的事都听不懂吧?这样如何夫唱妇随?如何两老到白头?相对无语的日子很难过的。
“瞧你这张小嘴,说出的话都沾蜜了。”蒋负谦抬高她的下领,仔细对照两边如柳秀眉是否画得一样好。杜晴蜜不知该如何反应,醚着眼瞧一旁地上,眉目尽是风情,挠得他心痒痒的,俯首便是一记轻吻。
“你真是……”每对夫妻关起门来都会这般调情吗?仿佛她是块一直焖着的软嫩红烧肉,不用掀开锅盖就散发出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似的。
蒋负谦还故意咂了咂嘴,像在试茶一样,杜晴蜜恼羞成怒,气得推他一把。
“不理你了!”简直把逗她当饭吃,瞧她脸红,神色就越发得意。她嘟起嘴,作势要外出,到后院整地种菜好沈淀清绪。
他讨饶地由后环抱住她的腰,像只大猫蹭人腿边撒娇一般,枕着她肩窝。
“再多留十天半个月的吧,就我们两个窝着,好不好?”
杜晴蜜搭着他的手臂,哪里不好。“都听你的。”
“这一年来我想了不少,就算我们婚事办完回到鸣台山,为了鸣茶我仍必须四处巡访,不见得能日日与你吃顿早饭,万一有了孩子,三天两头不见爹,对你跟孩子都不好,姊夫长期待在省城,福州的事业仍可兼顾,我正在学他栽培心腹帮忙打理,不必事事亲为,可能还得委屈你一、两年,其间怕不能得此刻闲逸。”所以新婚后这几天显得意外珍贵。
“才一、两年,哪里算委屈?以后我们要走的路可是四、五十年这么长呢!”杜晴蜜松开他交抱的手臂,在他怀抱里转身,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满足地呼气,
“是呀,四、五十年呢!”蒋负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开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所言不假啊!
第6章(1)
杜晴蜜坐在天井庭院往厅门的石阶上,两手交叠靠在角落养莲饲鱼的水缸,静静地看着缸内景物,由水面的倒影看来,她似乎神游太虚去了。
“晴蜜,我回来了。”
蒋负谦声音传至,杜晴蜜开心地回头,扶着水扛站起来的瞬间,顿时头晕目胶,差点就往缸中栽去,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扶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