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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对余神医的敬意。他能不收分文义诊,我行有余力,难道就不能送药草帮衬么?”

    呃。“抱歉。”

    “知道错就好。”东方展言倒也没生气,只是难得啊,难得她在他面前也有错的时候,怎能不好好享受一下被她道歉的滋味。

    “我对你的心意不必用这种方式表示,送药草什么的非但讨不了好还会惹你生气,我何苦来哉。饿么?再让伙计送点东西,就在这用膳?”

    理亏在先,余小小没有异议,只说:“菜够多了,不必再点。”

    东方展言没有异议,叫来伙计换上新的碗筷,又吩咐热了几样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起饭来。

    “你刚说我没看出来,是没看出什么?”余小婿然问。

    东方展言停箸,道:“你说余人居帐目欠字连连,可曾见过有人上门讨债?”

    余小小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所以我怀疑,那欠字是余神医自己记上的,至于对方讨不讨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江湖人是怎生的模样,但以前在茶馆里听多了说书先生描述的江湖轶事,感觉上江湖人多半重道义、恩仇必报,想来应该是为了报恩,又或者是敬重余神医的医德才以药草相赠吧?否则以余神医不计成本救人的态度,加上你后来的亏空,余人居早就倒了。”

    “谁亏空了。”有人不满了。

    “今日的诊金就是那株龙柏附石吧?”东方展言指向被放在包厢角落、她来了之后才冒出来的树石盆景。

    呃……“我爹说由我决定。”赧然。“那姑娘付不出银子,我就挑了她房里这盐当诊金。”说着说着,笑了。

    “怎?”难道还有插曲?

    “那姑娘知道我讨这盆当诊金的时候生气了,说这是她心上人送的,威胁我要好好照顾,等她病愈会挣钱赎回。”

    “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东方展言夹了块鱼肉到她碗里。“你怎么说?”

    “我说不想我养死它就快点好起来,我等着她带银子来赎。”想起那姑娘才刚退了麻沸气颠的精神样,余小小笑弯了眼。“那姑娘身子骨够硬朗,很快就能好起来。我期待她说到做到,最好是能带她的心上人一起来赎,更是美事一桩。”

    “难得看你作弄病人。”

    “那姑娘的个性很像我妹妹……”

    “你是指失散的亲妹妹?”东方展言心里一沉,见不惯她沮丧没精神的模样。“想找到你的家人吗?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找?怎么找7那不是天南地北的分离,而是古往今来的死别,用她原来的世界的时间推算,她已经是“古人”了。

    东方展言之所以知道,是有回两人聊天时,她不小心在他面前漏了口风,又怕他脑袋转不过来,才把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的事说成遭难与家人失散,方便他理解。

    话说,那时候自己说着说着竟然就哭了,向爹坦言自己来处的时候也没这么失态过!而这个平常话多的男人那时偏是嘴巴闭得死紧,还转身背对她,随便她哭。

    有人是这么安慰人的吗?且还是他表白过的对象。

    一般而言,男人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在哭,应该是抱进怀里大肆安慰一番才对吧,哪有人像他这样的!

    但——唉,自己也怪,因为他这样,反而安心地放声大哭。等自己哭完,他的背也湿得可以拧出水了。

    一直压在心里隐藏深埋的,那一人荣立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孤单、无助、恐惧,好像通通在那一天随着眼泪流完了似的,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她没有消失,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到另一个国家生存,只是比较糟糕的是,她没办法写信与家人联系。

    这么想,让她心里好过了许多。

    “不了,我早就不想了。”她说,吃进他送到嘴边的咕睹肉,配了口饭。“天下之大,我相信他们会过得很好,和我一样。”

    “虽然我没见过你的家人,但我想他们一定也和你一样善待自己、随遇而安,像你这般——活得很自在,嚣张得很快乐。”

    “最后一句可以省略,东方公子。”

    “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余大夫。”余小小忍不住又瞪他一眼,看见他嘻皮笑脸毫无忌惮的模样,也只能叹口气,拿他没辙。

    这男人的脸皮不知怎地,这两年来愈发厚实,已经足以媲美城墙,刀剑不穿了,她腹诽。

    用完膳,已近中时,白日做菜馆生意的香满楼也已经立起红招,准备做夜间花楼生意了。

    正好两人也用完膳,东方展言会了帐,又掏出碎银请香满楼派人将她那盆“诊金”先送回去,才牵起余小小的手步出香满楼。

    走到大门时,恰巧与几名早早上门寻芳问柳的公子哥儿擦身而过,后者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大伙瞧瞧,那不是咱们金陵出了名的东方公子吗?”尖酸的叫嚣刺向东方展言,大有挑衅发难的意思。

    没听过的声音,没必要理的言语。东方展言没停步,继续与心上人并肩前行.

    可惜,会叫嚣发难通常表示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吆喝随行家丁挡住两人去路,一行四五个人才晃晃悠悠、大摇大摆走向他们。

    那人又发了话,言语和声音同样尖酸:“久违了,东方四少——哦,不不,应该叫——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毕竟你不是东方府的人,虽然冠着东方的姓,不过那是因为东方老爷人好心慈不与你计较,真要计较,恐怕你也不知道自己该姓啥吧,哈哈哈……”

    “的确,这都要感谢东方老爷的宽厚。”东方展言扬笑,看着跟前一身儒装、身材圆滚的男人。“这位公公好兴致,跟着一伙人来逛花楼。”

    噗嗤,余小小忍俊不禁地窃笑。

    这人阴损的个性还是没变,嘴坏得要人命啊。

    “公、公公?”男人惊叫,声音尖且刺耳。“你、你竟敢说我是公、公公?”

    “这种嗓子,难道不是?”东方展言反问得很故意。“公公请便,草民还有要事,不作陪了。”

    “你、你——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

    “吴公子,”野种?才笑着的余小小眼睛一咪,闪过薄怒。这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叫家丁私下订的蛇床子、补骨脂、肉蓰蓉。还有——”

    全是壮阳药材?东方展言颇富兴味地看向忽然又开始尖叫的吴公子。

    “啊!啊啊啊!”成功盖过余小小的声音,吴公子一张凶神恶煞脸立刻转成讨好谄媚。“哎呀呀,这不是余大大吗,你怎么也在这儿,在下有眼无珠,没发现你,真是不好意思,呵呵咯咯咯……”紧张得直发热啊!

    吴公子拿出帕子拭汗,又摸出折扇猛扬。

    这动作好熟啊……东方展言眯眼。“你该不会是那年跟我在茶馆打架的人吧?”再转看同行的几名华服公子。“你们也是?”

    见对方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东方展言就当他们是了。

    他不认便罢,这一认又让人知道他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怎么和平收场?

    一名瘦矮的公子哥儿跳出来,目光别具深意地梭巡东方展言与余小小,缎后落在余小小身上。

    东方展言下意识向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针对的是我。”他沉了脸。“别把她掺和进去。”

    一副英雄救美的神气样又激起这些公子们藏在心里的自卑感。

    不过是个小妾偷带进府的野种,竟敢对他们叫嚣!

    这金陵上下的姑娘们眼睛都长到哪去了!就一个被赶出去、落拓到在城外种田过日子的人,长得再好看又怎么着?能给她们好日子过吗?攀个种田的会比跟着他们好过么!

    本以为当年这人被赶出东方府后就会窝在农村安度余生,没想到他不只相貌依然出众,更囚与天争地图食的农事锻链,长高又变壮,眉宇间透露坚毅气势,穿着一袭破布衫进城,竟把全城的姑娘迷得昏天暗地,再度成为金陵的话题、姑娘们眼睛发光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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