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夜门谜题【四】
“怎么不回答？”傲尘淡淡的问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无澈咬了咬牙，正色道：“弟子拼命逃离京城，决心改头换面生活，过去种种在我眼中已经不复存在。那些爱过的，恨过的，都不再重要。所以，曾经熟识的人，也留在弟子的回忆里，变成陌生人。一切，都在重新开始。所以，大师兄，无论现在提到谁，我都会这样回答，不会改变！”
没想到无澈会这样回答自己，但是她的侧面回应却印证了她和玖歌过去的亲密关系。傲尘也不逼迫她，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说夜姿会派人来打探你的行踪，你原来叫什么？”
“……璟妍。”无澈声音小了许多，像是怕惊醒了一旁的玖歌。
傲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话锋一转：“既然是门主的意思，我自然会帮助你保守秘密。不过，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大师兄请讲！”
“我这里最近不太平，什么人都想往我的茗尘谷闯一闯……”傲尘之前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响声，知道芊语不小心踩到了泉眼处的机关，略无奈的嘱咐无澈，“现在有一个姑娘留在这儿，你好生保护她，别让她遇到什么危险。等无涯修行结束，你再把她送回去，可以吗？”
姑娘？是谁？无澈心里嘀咕着，反复思索！！
“你是什么人？擅闯我茗尘谷有何目的？”
“我是不是病愈与你何干？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是……”
难道指的是她？！
“大师兄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方才在……”她迟疑着问。
“除了她，茗尘谷还会留着其他女子吗？”傲尘说完有些懊悔，因为他真正收留的还有一个女子，就躺在帷幔后边。
无澈了然，向傲尘告辞：“弟子遵命！如此，就有劳大师兄了！”
“嗯。”傲尘应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她，“你的身份隐瞒起来，今后是不打算回到京城了吗？”
无澈的脚步停下，侧身带着一丝笑意：“这些门主已经安排过了，大师兄不必操劳，接下来的事情……会很精彩！”
“哦？”傲尘来了一点兴致，但是傲风秘密安排的事情他又不可以多问，自觉的止住接下来的话，“去吧！”
无澈颔首，走出了屋子，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也许在她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想过躺在这儿接受救治的人会是东宫养尊处优的玖歌！
“原来那个女子，根本不会武功啊……那么她留在这里做什么？也是和我一样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无澈一边寻找芊语一边这样想着。
无澈再次来到瀑布那儿时，看到独自坐在石块上的芊语，便驻足不再前行。
醉清居的初遇，是她命运的转折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酒醉之人的玩笑话，没想到他居然当了真！
记得那晚，他突然握住她将要缩回去的手问：“小姑娘，你是这儿的什么人？看你年纪不大，这会儿怎么不待在家中？”
她以为又是一个纨绔子弟，极不情愿的抽出了手。之后夜姿前来表演琵琶时，她将他的心不在焉看的分明。他最终还是没有耐心的听下去，向她发问：“我记得……铜雀楼里，有位京城人士皆知的艺伎湄芜，她演奏的琵琶乃是一绝。你说，你家夜姑娘和湄芜姑娘相比，谁弹的更好？”
当着夜姿的面，他突然又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旁，顺势让她安稳的坐在自己膝上，右手扶住她略有颤抖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别怕！”
夜姿恐慌的阻止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与生俱来的气场那时变化的恰到好处。从对她的温柔到对夜姿的威严，他成功让所有“多余的人”退下。
也许在他低声说那句话时，她就不再害怕，不再抗拒，所以一直淡然的在他膝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感慨她对这里应该没有多少感情时，眼中的悲悯让她产生不一样的悸动。
“刚才你也看见了，若是真有什么难缠的客人，你的夜姑娘根本救不了你！”思忖片刻，他解下腰上佩戴的墨玉交给女她，“以后遇到什么急事，摔碎它便是。”
她心里有讶异，也有感动在蔓延。从来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境况，她的生死。反正都是棋子，如果不见了换一个就是，顶多有些可惜罢了。看着眼前这块上乘的墨玉，她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砸碎它就可以听到吗？他又不会时时刻刻在她的周围！
于是她带着戏谑的笑问他： “摔碎它你就会出现吗？”
他并不生气，若是不信，扔掉也罢！可是撇去其他的不说，这块美玉她怎么会随意丢弃。她迅速把它收进随身携带的荷包，向他致谢。
其实在他离开后不久，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大名鼎鼎的夜门门主！
照例去相府向慕容岚母女禀报消息时，她刻意隐瞒了他的身份，抹去了墨玉的故事。那一刻，有种想法在她脑海里萌芽，并且不断生长！
她有种预感，她的自由最终可以实现！因为他把带着这么明显标志的墨玉交给她，如果不是喝醉了后的无意之举，就是有意让她识破自己的身份！
在满京城都流传着玖歌将要嫁给太子的消息后，她总算找到了契机。带着侥幸心理，她摔碎了那块墨玉。可是结果并没有让她失望，因为随后就有两个男子出现把她带到他在京城的住处。
他如约而至，在那里等她。她说出自己的意愿，说出这么些年的压抑，希望他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寻找真正的自由。她不在乎京城可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权力高位，她只爱江湖的洒脱不羁，仗剑天涯。
他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答应带她回夜门。在离开之前，她冲到街道在人群中拼命张望着那喜轿。终于，等到了与玖歌的对视。
她眼中的复杂，也许玖歌当时看不懂。可是即将不告而别的痛苦，却被她一一承受。
他将与她相仿的人易容，成功骗过了夜姿。真正完成了世俗意义上的，璟妍本人的死亡。
夜姿将那个替身埋葬时，她一直在夜幕的掩饰下站在丛林后默默看着。璟妍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从此，无涯替她活着。
待夜姿离开后，她把准备好的墓牌插在坟墓前头。双手微微颤抖后，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快速撤离这里，不再有任何留恋。
她的确是有意的，在他下的这盘棋中，她今后还会与相府有联系。所以，当前留下的墓牌，她不仅是为了提示慕容岚母女自己可能还活着，还为了再次引起夜姿与相府的矛盾，让双方的质疑不会停歇。
她的确做到了，之后发生的一切，的确让这个本来就不坚固的联盟出现了裂痕。
“你怎么又出现了？”芊语的声音把无澈拉回了现实。
“嗯？”无澈猛然惊醒，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芊语，掩饰道，“我……我想再看看瀑布。”
“徐霞客的游记，看来你也读过不少，在侠客里面倒是比较少见了！”芊语接过她的话。
“你也是啊！”无澈想起傲尘的叮嘱，暗示道，“同为江湖人士，你看书也不少嘛！文武双全，来，让我见识见识！”
说完，故意身影一晃，将芊语逼到了崖边，作势就要悬空与她打斗。
这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快？方才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和我比武了？芊语摇椅晃的站不稳，有些慌张的想要阻止她。
“哈哈……”无澈朗声笑着收住步伐，把她拉回了安全的区域，“行了，过来吧！怕什么？”
芊语大惊之后又被她拉离崖边，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我可没说要和你比试武功！”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无澈蹲在那个大石头上，歪着头看向她，“大师兄已经说出实情了，你是门主派来的人而已，连自行回去的能力都没有，哪来的信心和我比武？”
原来傲尘师兄已经说过了……
芊语有些难堪，不过看眼前这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没有恶意，便放下心来：“叫我芊语好了。”
“芊语……”无澈喃喃自语，突然脸色变了变，试探着问她，“我可以叫你……芊芊吗？”
芊芊？！
芊语立刻想起了傲风，这个世上，只有他会这样柔声唤自己了。她不能拥有唯一的他，但是想要这个称呼成为唯一。
“这个嘛……为什么不叫我名字，偏要叫芊芊呢？”
无澈眼神黯了黯，站起身看向崖下涧水：“你不愿意的话，我还是叫你芊语好了！”
“一年老一年，一日又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生一梦里 。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无澈又开始念着这些。
看着突然失落的无澈，芊语不知道具体缘由，心叹：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