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不可说
连烈听了小迟的话后便一路加速地朝族长的书房奔了过来。还未靠近，便远远地看见须发全白的连潜站在族长的书房外，却不见进去，在门前背着手走过来走过去的，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满脸的纠结。
“大公伯，您怎么不进去啊？族长不在吗？”连烈边走边问着，走到书房门前，看了看已经因为他的喊声停下脚步的连潜，眼睛不自然的朝着书房门看了看，好似自己可以透过那扇厚厚的红木门看见里面本应坐在书桌前的那人在不在里面。
“我......”连潜满脸纠结，眉头紧紧地皱紧在一起。一双眸子中写满了茫然。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只得停顿住，看向连烈，眸子猛地一亮，笑道：“臭小子，我可是你的大公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个臭小子来问！倒是你，来干什么？”
连烈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嘴中嘟囔着抱怨了两句：“不就是辈分比我高嘛！平日也没见你拿什么位分来压我，还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你说什么呢？你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你来找族长，到底有什么事？”连潜明显的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连烈，好像他不告诉自己来找族长是为了什么，便不会让连潜进去找族长似的。
“嘿嘿！没什么事，没什么事......”连烈的眸子一转，笑嘻嘻地敷衍了一句，便绕过连潜，径自便要去敲那扇隔绝着内外的红木大门。
“嘿！你这臭小子！”连潜有些生气地低吼一声，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他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不知道应该怎样将他刚刚所得知的事情告诉房内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无所出。而那个孩子的降生，又是那样一件极其隐晦而又带着几分屈辱的事情，他要怎么跟那个人说呢？
他正犹豫纠结着，只听连烈轻轻敲了敲房门，内力传来一个极其有力的声音道：“进来！”
他看着连烈缓缓地踱步进了书房，却并不关闭房门。似乎是故意为之，又似乎是他要说的事情太过紧急，他来不及去思考关闭房门的事情。
“殿下！连天迟回来了......”他恭恭敬敬地朝着书桌前坐着的中年人行了一礼，满脸的严肃。
然而，这一句话听进连潜的耳中，却如同一记惊雷一般陡然在他纠结的心中炸响。他万分警觉着连烈接下来要说的话，生怕他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语来。
“哦？什么时候的事？”书桌前的中年男子挑了挑眉头，刀削斧刻的面容宛若天成，峨眉星目，精神头十足，全不见半分人已过中年的样子。
连天迟也不知走了多久。在如今的巫蛊族，他们早已判断不出时间的流逝，只能任由太阳一天天的东升西落后，开始下一天的重复，似乎永无休止。
“属下今早见到了他，他说是今早才刚刚回来的。”连烈认认真真地回答着，心中却一直在想着应该怎么向眼前的中年男子提起小迟带了外人回来的事情。
毕竟，带外族的人进入巫蛊族境内，将对巫蛊族产生什么样的危害，没有人能够清楚明白。而且，那个人说不准还是能够控制巨阙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更加可怕的！
“今早？怎么不见他来见我？”中年男人的情绪中明显带了几分不悦。对于连天迟回来之后没有来见他，反而去见了连烈这件事情很是不满。
巫蛊族的规矩一直都安安稳稳地规范着每个人的行为。偏偏那个连天迟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先是不说一声，便擅自离开族部；如今，人都回来了，也不知道来打一声招呼，简直是不把他这个族长放在眼里！不把他们巫蛊族的族规放在眼里！
“因为......”感觉到连雷的不悦，连烈赶紧小心翼翼地垂下了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声音陡然小得仿若蚊蝇一般。
“因为小迟受伤了！”连潜听到这儿赶紧一步踏进书房，也不顾巫蛊族的礼节，接过连烈的话便赶紧补充了起来，惹得连烈满脸的疑惑不解。
刚刚他见小迟的时候，那孩子还面色红润，一蹦一跳的，哪里有什么受伤的迹象？！再说了，巫蛊族的族人，岂是那些其他部族的普通武器可以伤到的？
“哦？”连雷挑眉，亦是满脸的不相信。看着连潜，等着他的解释。
连潜赶紧补上一礼，在连烈和连雷二人探究的目光中，恭敬而认真地编着兴许只有他自己才会相信的谎言，将龙炼身上所受的伤尽数在自己的语言中移到了小迟的身上。
“今日一早，小迟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属下的屋舍中，说是自己受伤了。当时属下也不相信，毕竟我们巫蛊族人的身体可不是那些其他部族的武器可以随意伤害的！可是，属下给他把脉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体所中的毒正是我们巫蛊族特有的毒素......而且，是属下.......”
他说着，便没有了声息。连雷皱眉帮他补上一句：“是你前几日才刚刚研制出的新型毒药，是不是？”
见连潜点了点头，连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大长老，不是我说你！虽然你对毒药很有研究，可是也不能如此随心所欲啊！我知道，你是为了让那些触犯了我族族规的人受到惩罚，可是，小迟也毕竟是老二手中的宝，你就不怕老二找你算账啊？！”
连潜连连赶紧说道：“所以，我得赶紧给他治好了！在老二发现之前，让他家天迟活蹦乱跳地跟以往一样。还请殿下您帮我保守秘密才好！”
他恭敬地模样同往日不拘一格的模样相差太大，却使得连烈都不由得想要相信他的话，脑海中刚刚见到小迟时，那孩子的样子也已经来了个极大的转弯。
也许，他刚刚是出现幻觉了？他刚刚见到的人不是小迟，而是他的魂魄？小迟告诉他的事情也并不是真的，不过是用来敷衍他，让他不要担心的？小迟的面色也没有他所认为的那般红润，相反要苍白许多？......
一连串的疑惑从连烈的脑海中一个个蹦了出来，接二连三地不见间断。
连雷哈哈大笑两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本殿下就先帮你瞒下！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便退下吧，我还有些折子要批！”
他说着摆了摆手，也不管连烈这个正当壮年的酗竟会被连潜那个已经七八十岁的人拖着离开。他低垂着头，手中握着朱砂笔，眼睛却看了看连潜那焦急离开的背影，眸子微微一沉。
连天迟回来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一直未说，不过是在等着连天迟自己来向他请罪罢了！可是，等了一个上午，等来的却是连潜给他编出来的大串谎言！
他身为巫蛊族的族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连天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外族的人？他连潜当真以为他连雷是白痴不成？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他这个族长还不如早早让贤好了！
只是......
他微微眯眸，眸子中迸射出一道亮光。
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让一向不问世事，只一心研习毒药的连潜都想方设法的阻止这个人进入他的视线，说谎来骗他？！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让他巫蛊族几个重要的人都护着，以免被他发现，这样的人，他还真是有几分兴趣呢！
连潜一直拉着有些呆愣，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的连烈的衣领，一路将他拖到了小迟所在院落的门外。连烈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离开了族长的书房，大脑终于渐渐的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看小迟的院落及不远处那扇敞开的窗户中透出的小迟小小的身影，脑海中刚刚见到小迟时的景象又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不见分毫的朦胧和梦幻。
那一切是真的！那为什么......
他转头看向正大踏步地朝着院内走去的龙潜，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还边不依不饶地冲着连潜喊道：“大公伯！你没事干嘛诅咒小迟啊！而且，明明是那个人受了伤，你干嘛非得说是小迟啊！让族长把那个人赶走，不好吗？！他也许就是那个能控制巨......唔唔唔！”
连烈挣扎着，一个“阙”字还没有出口，便被连潜捂住了嘴。只见他好像做贼一般的朝着四周望了望，见一片安静，方才将手放了下来。
“大公伯！你......”连烈满脸的气愤，不明白连潜今天是怎么了，举止这么古怪。又是撒谎，又是捂他的嘴，还用那样的样子向四处观察，好像他不是巫蛊族的人，而是一个偷偷跑进来，想要一探究竟的贼人似的！
连潜赶忙将一指凑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嘘”了一声，继而又用着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凑到连烈的耳边说道：“不可说，千万不可说，小心惹得杀神祸！小子，听我的，大公伯决不会害你的！那个人，我们还是赶紧给他解解毒，让他离开吧！否则，我们巫蛊族......唉！”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却什么都不再说。双手负于身后，便径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留下满心疑惑地连烈站在原地，思索着连潜那声叹息中所蕴含的情绪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