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葬情
风卷起男人的发丝衣摆,强烈的坠空感足矣让任何一个人失去勇气,只是方方向后倾倒,他还有一拼之力,紧挨着悬崖边的,也有南邰瑜,他可以拉住她,可是,他却只是直直地望着她,望着她面上决绝的寒霜,那一瞬,他手中的剑扬起。
南邰瑜眼睛里,那锋锐的剑尖越来越近,她听到了身后绝曦惊慌的喊声,她望见了他眼中的恨意,手,握紧那把不断滴血的长剑,紧紧地握着,不曾松手,也不曾,反抗。
一瞬,便仿若是一生,那样短暂,又那样漫长。
“刺啦!”
一声轻微的断裂声,一段属于女人的长发,洒落,飘扬,迷蒙了男人与女人的眼,遮住了双方最后的情感。
断发,如断情,当日结发,今日情断!
“暗卫听令,退!”
没有疼痛袭来,却还不如疼痛,随着男人吐出最后一口内息的喊声,南邰瑜惊慌地望去,他的眼中没有恨,也没有了爱,冷淡无谓的让她的心都要撕裂。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出,又缩回。
她是那么的矛盾,可是,男人已经再也不想要给予彼此一丁半点儿的机会了。
手中的长剑,松开,随着发丝向着下面跌落,而耶律铮云,也随着他这最后一次出剑,他的身子,彻底跌了出去。
男人的身子,穿过浓浓的雾,穿过层层的云海,彻底失去了踪迹,南邰瑜一直站在崖边看着,看着。
身后喊杀声不断,她仿若未闻,也许那些暗卫们听从了耶律铮云最后一道命令,撤退了,也许,是拼至最后一人,也要报仇,谁知道呢?这些人的生死,她其实,一点都不曾放在心上。
南邰瑜痴痴地凝望着云雾之间,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袅袅轻云随风而动。
一行泪珠,自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滚落,手指轻轻一楷,点点的湿
润。
南邰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传来女人欣喜的声音:“殿下,您做到了!”
绝曦的面上,是真正的安心,放松,她站在南邰瑜的身后,称赞着自己的主子,她的主子,终于再也不会受困于儿女情长了。
“属下会向大祭司进言的,耶律铮云已经死了,大燕群龙无首,这个时候,正是您的机会,只要得到大祭司的全力相助,属下相信,不日之后,您定然会再次入主太极殿!”
慷慨激昂,绝曦的情绪,甚至是过分的兴奋,不能怪责她如此,实在是,这两年的时间,自从南邰瑜的帝位断送之后,她亲眼见着自家的主子一步步忘记自家的职责,深陷入那些情情爱
爱之间,全然没了志气的样子,怎能不惆怅,怎能不痛恨。
绝曦说了很多,而南邰瑜,还是背对着她,站在崖边,想到不论南邰瑜现在如何下了狠心,以前,终究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的。
绝曦便握住了那只冰凉无比的手。
“殿下......”
这一次,没有再给她机会说些什么赞叹的,慷慨激昂的宣言,南邰瑜那只被握在绝曦手中的腕子猛地一转,反握住了没有防备的女子的腕脉。
那一瞬,绝曦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意识到了不对,想要挣扎,甚至,她的口中,已经发出了与刚才撮指为哨的一点点音色。
南邰瑜终于转过了头,而比起她转过的头更加快速的,提前到来的,是一把长剑,方才刺穿耶律铮云胸口的,始终未曾被丢弃,一直紧紧攥在南邰瑜掌心的那把长剑。
血花四溅:“为,什么?”
绝曦脸上的不敢置信与眼中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样子凄惨的很。
“你该死!”
南邰瑜没有长篇大论地去解释什么,对着绝曦,她已经容忍了太多次,也解释了太多次,而这一次,身后是凛凛的寒风,那个人,在坠落下去的时候,是否很冷很冷。
这样想着,手中的长剑不止没有拔
出,反而是顺应着心的冲动,掌心一翻,剑尖在血肉中转动的声音,让人悚然。
“我该死?”
绝曦的唇一张,便是一大口鲜血,里面夹杂着破碎的血肉:“为了耶律铮云?”
“咳咳,呵呵呵呵,你才是下手的,咳咳,人!”
“你杀了我,他也活不过来了!”
她感受到了自己五脏六腑的疼痛麻木,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活不久了,方才看到耶律铮云被南邰瑜打落悬崖的一幕,有多么欣喜兴奋,有多少对未来的期盼,现在,她便有多少痛恨与绝望,她还没有看到邰氏复兴,她还没有将邰氏的子孙,送上天下至尊的位子,她怎么可以死,她怎么可能死!
染满鲜血的手,猛地攥紧露出在胸口外的小半截剑刃,新鲜的,滚烫的血液,洗刷着这把宝剑上一个染血人的气息:“我没输!”
南邰瑜望着绝曦眉眼间的执拗,甚至可以称作是偏执,她入了魔,可是,她不打算让她真的觉得自己成功了。
长剑猛地拔
出,一溜长长的血花喷溅在半空,南邰瑜一掌将绝曦击落,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事情已经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大胆,放开统领!”
“杀!”
而那些绝曦手下的黑衣人才反应过来,绝曦若是死了,那么......
想到圣教对叛徒的处置,这些人便不寒而栗。
他们向着南邰瑜围去,想要将她制服,谁都看得出来,临时反悔的,便是南邰瑜,他们不知道她究竟有多么高贵的隐秘的身份,能够让绝曦一路恭敬,他们需要做的,便只是将方才南邰瑜的所作所为禀报圣教大祭司,便是将绝曦救下,将南邰瑜擒下。
刀剑临身,掌风袭面,南邰瑜的武功,只能算作准一流接近绝顶,却远远称不上绝顶,更何况,现在是在她心神俱损的时候面对远远超出自己的敌人,只是这么一忽儿的空挡,她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应该庆幸这些人这个时候想着的是生擒吗?若不是如此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猛地一剑冰寒气劲划出,将面前砍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也暂时逼退了几个黑衣人,南邰瑜向后一退,却是退到了悬崖边上。
绝曦的口中吐出了一口口鲜血,逐渐成了黑色的血块,即使黑衣人用尽全力要救下她,也只能徒劳,他们终究不是大祭司或者是宫星拓那样的医术毒术的大师级人物。
心口一个大洞,空洞
洞的发冷,她费力地望着南邰瑜,望着这个让自己所有期盼转头成空的主子,望着她身上一道道鲜血飞洒,望着她没有向着山崖下突围,反而是站在了山崖边,望着对方脸上那淡淡的,无所谓的微笑。
望着她身上的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顺着脚下,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南邰瑜站的位置,是山崖的最边上,也是这小小的崖顶之上,最高处的位置,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而南邰瑜的血,正在向下
流淌,漫过枯叶黄沙,漫过怪石砂砾。
方才南邰瑜的那句,我没输,乍然间,便袭上了她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脑子,那一刻,她的思维,清晰地无比诡异。
“快退!”
可是,已经晚了,濒临死亡的女人,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方才被她做了大用处的圣尸虫再次出现,杀戮,死亡,呐喊,惨叫,构成了一副人间惨景。
血腥的,残忍的画面,绝曦颤抖着手,将食中二指放到唇边,吹响哨音,可是,再也没有一只圣尸虫听命了,他们肆意地杀戮,宣泄,他们,仿佛便是世间最冷酷的刽子手,每一个和他们作对的人,都将尸骨无存!
圣尸虫们不断地沿着南邰瑜鲜血洗刷出来的那一条条血色的路线前进,他们将每一个阻挡在面前的人都杀死,而南邰瑜,她手中的剑,终是哐当一声落地,手腕间,深可见骨的伤痕,让鲜血流淌的更加肆意,只是一嗅儿功夫,女人的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小小水洼。
而圣尸虫们,它们陶醉着,它们疯狂着,它们仿佛在鲜血的洗礼下,享受了一场盛宴,黑衣人们都死了,鲜血成河,将整个崖顶都渲染,没有一具全尸,但凡方才喘着气试图攻击南邰瑜的每一个人,都死了,死的凄惨无比。
唯有南邰瑜和绝曦两个人活着,只是,活着,也只是一口气罢了。
绝曦胸口心脏被南邰瑜长剑贯穿,更狠毒的是,她在里面附着了一层寒冰真气,复又搅了一下,绝曦的内脏,已经是一团烂絮,随时都会散开,而南邰瑜,她的脸色,苍白的像是死人的面色,丰润的唇,全是青紫色,她慢慢地,一步步走到绝曦面前,望着对方,望着对方无法凝聚焦点的眸子,望着对方艰难地只剩下一口气的凄惨样子,突然,笑了:“我说过,我没输。”
我不会输!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设这么一个两败俱伤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