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毒
“还行吧，厨房都是现成的，我加了些火，热了一下。”
顾倾城垂眸，将粥碗从食盒里端出来，又摆上桌子。
他一双白净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细腻，比起女子来都不遑多让。现如今，却降尊纡贵，亲自来为她做这样的一类小事……凤红玉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顾倾城道：“玉儿，你身子不好，又有身孕，这些饭食菜色，厨房天天都做新的，要是哪个吃得不好，你说一声，本王让他们去换。”
说话间，碗筷已都布好，只等来开动了。
凤红玉没说话，起身走了过来，顾倾城要过去扶她，被凤红玉不着痕迹闪开，他微微一愣，又垂下手，笑道：“来，先吃吧！”
凤红玉不语，只点点头坐下，面无表情的拿起碗里的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喝到嘴里，却突然眉头一皱，噙着却并不下咽。
“怎么了？不合胃口？”
顾倾城问着，凤红玉摇摇头，勉强将嘴里的莲子粥咽下，问：“还有糖吗？这些不是太甜。”
她怀孕之后，很喜欢吃甜的，简直无糖不欢。
“哦！有的！我去拿！”
顾倾城起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凤红玉却将那一碗的莲子粥已经喝了大半碗下去。顾倾城顿了顿，便将手里的糖盒放到桌上，宝石蓝的眼底闪着莫名的光亮：“玉儿，怎么不等我？”
拂了衣袖坐下，光风霁月，俊颜如玉。
凤红玉看他一眼：“肚子饿，等你拿糖回来，岂不要饿死了？”
冷冰冰的表情，半点不给面子。顾倾城笑笑，也由着她。
这一生，是他欠了她……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半年前，她吐血而昏的那一幕，原本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巾帼女子，竟也有那样软弱的一面。
那一场剿灭，又岂止是灭了一个凤凰寨那么简单？他更把凤红玉骨子里的直爽豪迈，快乐大方，也都给灭得渣都不剩。
而从那以后，再醒来，她就再也不会笑，也不爱说话了，冷冰冰的，整日里像变了一个人，谁也不理，谁也不看。
封心绝爱。
这世上，像是任何事，任何人，都再也入不了她的眼，更入不了她的心。
凤红玉放下粥勺，拿了筷子去夹一碟极为可口的清淡小菜，吃了两口便又放下了筷子。
顾倾城看向她：“怎么不多吃点？”
眼底蓝光波动，闪过关切，却极快的又隐了下来，以平常心待她。
凤红玉道：“没什么胃口！我忽然不想吃莲子粥了。”
“那玉儿想吃什么了？本王叫人去做？”
她没胃口，他也就跟着放下了筷子，仍旧照顾着她的情绪，半点都没有不耐烦。
凤红玉摇摇头，她只是不想吃而已，却非要说想吃什么，她也说不出来。顾倾城便抿了唇，也不再言语。拿了筷子再重新吃饭，他眼前，闪过那一夜的惊艳。
她抱着死去的兔子，吐血昏迷时，他刚好赶到。
拔开额前乱发，他看到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风姿如画，没有任何笔墨可以来形容，来描述的绝世之容。
仿若雪地兰花，仿若空谷幽兰，肌肤如玉，眉如墨画，一双眼睛虽然紧闭，但也可以相像，当它们水灵灵的活泛时，似乎只一眨眼，便像有无数流光闪落，妆点世间。
忽然就想到一句话：“秋水为神，玉为骨”，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美的女子。
简直如同洛神再世，嫦娥倾月，顾倾城第一眼，便惊艳了。
然后，他当即便隐瞒了她的身份，直接带回了瑞王府。
至于她那个制作精良的蝴蝶面具，他也帮她一并收了。
还好，世人只知有凤红玉，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长什么样，这倒是省了他很多力气。
“你在想什么？”
迎着他深邃如海一般的湛蓝眸光，凤红玉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光风霁月的男人，位高权重，予取予求，却偏偏将她一个山匪头子囚在府中，他到底想怎么样？
“唔，也没什么！对了，玉儿想好吃什么吗？”
顾倾城回神，淡淡一笑，又问了一句。他如今，总是在意她的肚子吧？
凤红玉复杂的看他一眼。
她都说了好几遍了，他难道就一个字没听到？
“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了。”
声音寡淡，而无起伏，她与他之间，本该就是血海深仇，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却偏偏能够坐在这里，如此心平气和的说着话，连她自己都很意外，她哪里来的这样冷静的心思，居然能够这么长时间的沉得住气？
这要放在以前，她二话不说，会直接杀了他！
“唔！也好。玉儿，你什么时候想吃了，便告诉本王。”顾倾城道，虽有些担心，但也没有强求。
他与她之间……将会走到怎样的一种地步？
“嗯，我想的时候，一定会告诉王爷，只是……王爷现在，若是不嫌弃的话，这剩下的半碗粥，你帮我吃了，然后我再考虑一下吃别的？”
凤红玉眉色一挑，突然说着。风情妖娆的眼底，扑闪着晶晶亮的烁烁之光，顾倾城定定看着她，忽的一笑，“好！那这半碗粥，就当是玉儿赏我的！”
伸手将那碗粥端起来，拿着她刚刚才喝过的勺子，缓缓舀起，放到嘴里。
凤红玉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毫不防备的将那半碗粥一勺一勺的全部吃到了肚子里，脸上的淡漠，渐渐变成了冷。
“王爷。”
她突然出声，顾倾城刚好将最后一口粥吃下，放下碗，笑着看她：“玉儿，什么事？”
凤红玉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要问问王爷……如果我说这碗粥里有毒，王爷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
顾倾城一双蓝眸，噙着倾世的温柔，“如果这碗粥真有毒，那么只要是玉儿给的，本王也都会吃下去。”
明知是条死路，他也会毫不犹豫走下去。
“你……”
凤红玉忽然怔住，“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
顾倾城手撑着桌子，唇角扬着笑，“本王说过，只要是玉儿想要的，本王就一定会给。哪怕，是要本王的这条命……本王也绝不犹豫。”
双腿有些软，他顺着椅子滑坐在地下，努力不让自己摔得狼狈。
纵使他面色已然发青，嘴唇也跟着发黑，但他一双湛蓝的眼睛却仍旧是固执，而又眷恋的看着她。
像是，要永远的把她记在心里一般。
这一生，本王欠你的，便用命来还你，如何？
“王爷！”
门外值守的秋日，突然箭一般的窜了进来，急急的将顾倾城扶起，瞪着凤红玉吼道：“凤红玉！你这个妖女！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王爷为了你，甚至连皇上都得罪了，你还想怎么样？”
凤红玉冷冷的看着，眸中隐有暗光闪过，却仍旧无动于衷。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要是王爷有个什么好歹，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秋日气得浑身发抖，这女人都已经狠毒到会直接杀人了，这王爷到底还在奢望着什么？为了一个女人，竟真的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吗？
狠狠一咬牙，带着顾倾城冲了出去，凤红玉人影一闪，挡住了门口：“放下他！”
一双手，拢在袖里，轻轻攥起，忍不住轻轻一叹。
终于，还是狠不下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