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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头痛欲裂的宿醉中醒来,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你醒了?”一道冷冷的女音在她身边响起,莫心宁不禁一手抚着发疼的太阳穴,一面转向声源处。

    但见一名身段玲珑,有着一头及肩的波浪长发,一身富家小姐打扮的女人坐在她床边一张镶金的西式单人椅上。

    除了注意到身边的女人,她还注意到这陌生的房间。待思绪渐渐拉回,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罗子渊的大床上!

    她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头疼,赶紧跳下床,戒慎恐惧地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惊愕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竟然套上了一件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丝质粉色睡衣。

    “啊!”她惊叫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用太惊讶,你昨晚醉了。”始终悠闲地坐在椅上的女人,优雅地道。

    “你是?”莫心宁惊慌地望着这名陌生的女人。

    “我是……”女人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笑了。

    “对不起,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嗯……子渊的床上?”女人微启红唇,缓缓问道。

    “我……”莫心宁一时语塞。

    对呀,她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里?居然还在他的床上睡了一整夜。

    “你醉了。”女人好心地给了她一个解释。

    “喔,对,我醉了。”莫心宁喃道,关于昨天醉酒前的记忆,霎时如涌泉般回到她的记忆。

    “坐下吧,我们谈谈。”女人涂满蔻丹的纤指指向床沿。

    “不用,我站着就好。”莫心宁猛摇头,大力地反对。

    要她再回到那张羞死人的床,她还宁愿罚站,心里来得舒坦些。

    “随便。”女人也不强人所难。

    莫心宁在心里不断地猜测,这名打扮入时的艳丽女人会是什么样的来历?以对方优雅的气度与珠光宝气的行头打扮,又能自在地出现在罗子渊的床侧,总总迹象显示……

    她是罗子渊的女人!

    在心里总结出这个极大的可能性,莫心宁忙不迭地先出声道歉:“对不起,占了你的位置,请你别误会,我可以解释……”

    闻言,女人突地掩嘴笑了。“呵,占了我的位置?”

    “呃?不是吗?”莫心宁愣了愣。

    女人动作优雅地站了起来,脸上凝着复杂却冷淡的神情,嘴角挂着浅笑,细白的长指抚上床沿。

    “这个床……不是我的。”

    “呃?”莫心宁弄糊涂了。

    这床不是她的?那意思是她也不是罗子渊的女朋友、女伴之类的?

    可是看她摸着床的那个样子,眼神都不一样了,似乎又希望那个床是她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人索性坐到床沿,双臂环胸的望着莫心宁。“我不住这里,这么说吧,论辈分,我应该算是子渊的阿姨,因为我是他父亲罗博文的……女人,我和他的父亲住在一起。”

    “什么?”莫心宁瞠口结舌地瞪着她。“你、你、你……”

    “我的年纪?”女人挑挑眉,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嗯,你看起来,似乎……很年轻。”

    “都三十多了,虽然比起子渊没大多少岁数。”女人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痕。“我没有名分,说好听点就是女朋友,难听点可以说是……情妇。”

    “啊?”

    “你可以随子渊一起喊我裘思,这是我的名字;还有,你的来历我都知道了,听说你是博文的私生女?”

    私生女!

    这三个字狠狠刺伤了莫心宁未及防备的心,她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心里一阵难受的紧缩。

    “我……这个……应该是吧。”莫心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答的如此不确定,这一切不都已由DNA的检测中证实了吗?

    或许是心里那抹不愿接受现实的情绪梗阻吧!私生女这三个字令她自觉好像被烙上标签的牲畜。

    “是耿秋生找到你的?”

    “那个……嗯……请问你究竟要和我谈什么?”莫心宁别扭地问道。

    “是这样子的,既然你已经有了一个新身分,因此子渊特地托我今日来帮你熟悉这个家庭的一切。”

    事实上,她是被子渊派来监视她的,不过她当然不会老实告诉她。

    “他、他承认我?”莫心宁有些不敢相信。

    “这件事以后再谈,你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还是个未知数呢。”

    “那个……子渊人呢?”

    “到公司去了。走吧,我带你回你的房间,我给你带了几套衣服来,换了衣服之后,就下去用午餐吧。”

    “嗯,谢谢。”

    ******

    用过了午餐,裘思便带着她由司机开车前往市区,见识了一整套富家奶奶闲来无事消磨时光的真实录。

    从逛精品店,选衣、选鞋、试穿,全都有专人在旁仔细服务,随便一套洋装要价都在上万元之谱,看着裘思眉眼不眨地全买了下来,莫心宁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之后再上美容塑身中心,从头到脚的整套美容、修容的课程下来,也花费了好多时间,更让她见识到了,原来有钱有闲的富太太们平时就是如此打发时间。

    再躯车回到罗子渊的住处已经七、八点了,车子才一滑进大门,莫心宁就看见前方门口处似乎有二个男人正在争吵。

    “是耿齐。”裘思按下车窗钮,朝身旁的莫心宁道。

    “耿齐来了?”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正在对老仆大声嚷嚷的耿齐,一见莫心宁和裘思一同下车,立刻奔到莫心宁身边。

    耿齐拉着莫心宁,一脸关怀备至地问道:“你上哪里去了?仆人说你不在,我还不相信呢。”

    “我没事,是裘思姊带我上街购物了。”

    “是呀,紧张什么呢?”裘思冷冷睨了耿齐一眼,踩着细跟高跟鞋,步伐优雅地踱向老仆。“老张,麻烦你将车子里头的东西,送到小姐的房里。”

    “是。”

    “没关系,我待会自己拿就好了。”莫心宁过意不去,正想去帮忙,耿齐拉住了她。

    “你别忙,我还有话跟你说,这些事让老张去做就可以了。”

    “是的,小姐,我来就可以了。”老张的年纪虽已近五旬,但动作仍然俐落,没两下便提着许多袋子进了屋子。

    耿齐将莫心宁拉到一边,深眸透着柔情。“你都还好吧?那个……他有没有为难你?”

    “阿齐啊,你口中这个「ㄊ丫」是指谁?我吗?”裘思凑到了两人中间,笑着问耿齐。

    “我是……”

    裘思不待耿齐回话,又接着道:“担心什么?心宁不是子渊的妹妹吗?我怎么可能会欺负她?”

    “我是说……”

    “你不会以为子渊会「欺负」她吧?”裘思一双美丽的眸子,佯装讶异地盯着耿齐。

    耿齐没有答话,神色复杂地望向莫心宁。

    “你太杞人忧天了。”裘思睨着耿齐道。

    “子渊他……”

    “如果你担心子渊就更离谱了。”裘思再次打断耿齐的话。“子渊这个妹妹不就是你们父子俩找来的吗?不是还有DNA为证?既然是妹妹,你还怕子渊会对心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嗯?”

    裘思笑得诡异,耿齐一时不知该答什么话才好。

    “这样最好。”末了,他只能忿忿地吐出这句话。

    处在两人之间的莫心宁,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耿齐和裘思姊脸上的表情,和嘴上正在讨论的事情似乎不太搭?

    气氛正紧张之际,两道车灯向三人照了过来,车子停妥后,罗子渊一身笔挺的西装,从容地下了车。

    一见到罗子渊颀长的身影,莫心宁心口莫名地一缩,他一身冷然的气息既冷酷又迷人。

    “这么热闹?”罗子渊走向三人,似笑非笑地道。

    “下班了?”

    裘思靠向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却在离一掌之距前停住,纤指挑情地替他拢拢西装的领缘,外表同样出色的两人状似亲匿的模样,令一旁的莫心宁见了,不知怎么,胸口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酸……有些涩……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自然地将视线自两人身上栘开,暗暗讶异心头莫名其妙出现的酸意。

    她这是干什么?吃醋吗?

    莫心宁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罗子渊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她难道是疯了,才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我今天可是功德圆满,不负所托喔。”裘思淘气地朝罗子渊眨眼道,像个邀功的孝,与她先前成熟、冷魅的形象完全不同。

    莫心宁的视线又重新拉回二人身上,没想到正好看到罗子渊俯首在裘思的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谢谢你了,裘思。”

    莫心宁全身一僵,胸口那股酸意更浓了。

    “耿大哥,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她再也看不下去罗子渊与裘思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暧昧情事,索性转头朝耿齐道。

    “我……”耿齐睨了罗子渊一眼,神色复杂,并没有立刻答话。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改天再说吧。”裘思突然扯住耿齐一臂,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道:“逛了一天的街,累死人了,阿齐,你就顺道送我一程吧。”

    “裘思姊,你要走了?”莫心宁问道。

    裘思转过头来,朝莫心宁一笑。“我又不住在这,当然得回去呀,况且我明天一早还得去医院呢。”

    “那就不送了。”罗子渊一点留客的意思也没有。

    “心宁……”耿齐似还有话要说。

    “别再心宁,心宁的了,逛了一天的街,她也累了,有事改天再说,咱们先走吧。”裘思不让耿齐有再开口的机会,硬拉着他上车。

    耿齐在不得已之下,只得开车离开了。

    目送耿齐的车子滑出车道后,罗子渊冷峻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进来吧,人都走远了。”

    莫心宁这才回过神,心房猛跳了一下,心思复杂地随着他进屋。

    ******

    长方型的餐桌,罗子渊与莫心宁各占一边,安静地用着晚餐,席间两人并未交谈,除了刀叉与瓷盘偶尔碰撞响起的清脆声,整个用餐气氛似是笼罩在一股无形的气压中。

    莫心宁的思绪全被方才罗子渊与裘思两人的亲密模样给搞乱了,她不断地回想着那令她揪心的一幕,更不解自己胸口为什么会漾起一股奇怪的酸意反应?

    她看得出来,裘思姊对他有一份属于男女间那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裘思姊定是喜欢他的。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在她的脑海里浮出,而她最想知道也最在乎的是,昨晚她醉了之后,有再发生什么事吗?

    为什么她的衣服换成了一套丝质睡衣?又是谁替她换的?

    会不会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用餐的他?

    想到这里,她一张脸全红透了,美味的西式料理,她食不知味,思绪全绕着心里那像一团纠结棉球般的心事打转。

    罗子渊一边用餐,一边望着她脸上古怪的神色,一下子茫然,一下子又像自责似地双眉全聚在眉心,一下子脸上又泛着红晕。

    “你在想什么?”他放下叉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莫心宁陷在自我思绪中的神智,因他突然的出声而拉回正轨。

    “你盘子里的明虾被你搅来搅去,就不见你叉起来吞下肚子,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

    “不是。”莫心宁心慌地低下头,没想到手上的刀叉竟滑离手心,她忙着接住快掉到地上的刀子,指尖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子划伤了。

    “啊C痛!”

    一名女仆赶紧上前察看,“啊,流血了,我去拿医药箱。”

    “给我看看。”罗子渊站起身,离开了位置,踱到她的身边,攫住她受伤的手指凑到自己面前。

    “对不起,我不小心的……呃……”

    莫心宁呆愣地看着罗子渊——为了替她止血,他竟然一口含住了她受伤的指头。

    意识到自己的指头正在他嘴里,一股无名的火焰倏地由她的脚底烧上脸颊,令她全身燥热,不住激喘。

    她倒抽口气,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的动作,全身霍然僵住,心里竞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把手收回来。

    片刻过后,罗子渊的嘴才抽离她受伤的指头。

    “好了,没事了,等会上点药就好了。”

    莫心宁软弱地垂下眼睫,心脏像打鼓般狂跳,她试着屏佐吸,拒绝吸入他身上那股令人心醉的气息。

    她知道这样做很消极,甚至可以说是呆蠢,但若她不这样做,她很怕胸口那颗心就会在他的面前由嘴里跳了出来。

    “吓到了吗?怎么脸红成这样?”罗子渊伸出长指,端起她红透的脸蛋,嗓音醇厚、低沉地问道。

    “我、我没事。”她心慌地抽回方才被他含在嘴里的手指,紧紧捣在胸口,别开脸,下颚微离了对方温柔的大掌。

    “拳头别捏太紧,否则又要流血了。”他俯首在她耳边轻吟,低醇的嗓音像微风般徐徐抚上她敏感的耳畔。

    他的警告非但没有帮助她放松神经,因为他过近的距离和若有似无的挑情态度,她反倒像被烫到一般跳离原位。

    “你干什么?”盯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轻笑问道。

    他深邃难测似狼般冷魅、精锐的目光令她浑身紧绷,她直觉地屏佐吸,戒备地瞪着他。

    “我……”意识到自己过大的动作,莫心宁暗恼地咬住下唇,思绪在脑海里乱杂杂地翻了一圈后,才道:“我有事情想问你。”

    “请说。”罗子渊站直了身子,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置在自己腰间。

    “这个……昨天……昨天……”

    “昨天?嗯?怎么样?”性感的浓眉往上挑起。

    “那个睡衣……”她别扭地绞着手,不知该如何启口。

    “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替你换的?”讪笑的薄唇直接吐出令她满脸羞红的话,特地加重了「我」字。

    “到底……是不是?”咬着下唇,她努力地保持镇定。

    “哈哈……”罗子渊匆地大笑。

    莫心宁只觉心口狠狠一扯,他爽朗的笑声,她听来只觉刺耳。

    “况且,基本上……”罗子渊匆地敛下笑意,俊脸染上一抹邪肆,徐徐道:“脱女人的衣服我比较有兴趣,穿衣服那就……”

    别具深意的诡笑在他唇边微微扬起,给了她一个浑沌不明的答案。

    他那样笑是什么意思?

    “你在乎什么?”

    “我……”

    “我们不是兄妹吗?不过是见你醉了,好心替你换了衣服,难道你还怕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他邪气十足地浅笑道。

    闻言,莫心宁像是血液霎时凝结般,全身僵住!

    是呀,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害怕些什么?纵使他行为举止挑情,也不至于真正做出乱伦的举止,若她的心行得正,还需害怕什么?

    “瞧你这模样,似是没把我们当成兄妹了,嗯?”他狭眸深沉,如猎豹般暗暗观察着她的反应。

    “我……”她忽地抬目迎上他的视线。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来得好突然、好出人意表,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才好……

    罗子渊仔细地在心里评断着她的反应,见她一脸忧心愁苦的惆怅表情,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内心深处里的心弦忽地微微一扯。

    莫心宁沉痛地闭起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烦乱不已,焦燥不安。

    “小姐,药箱取来了……”

    “一点小伤口,不必擦药了。”莫心宁的心绪在罗子渊的大笑中乱成一团,索性转头奔出了餐厅。

    “少爷?”

    罗子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沾着莫心宁血迹的帕巾,脑里飞快地掠过她这几天与他相处的反应。

    匆地,他将帕巾收入自己的西装内袋,心中已暗暗做了一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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